郑氏犹豫了一下,叹道:“他是风丞相之子风小雅。”
“啊。”谢长晏的“啊”不是为风小雅,而是为风丞相。若说燕国最有名望之人是谁,那便是两朝重臣风乐天了。他是太上皇时的丞相,太上皇出家后,他又兢兢业业地辅佐新帝彰华,修整边防,整顿吏治,延续了太平盛世。而他最为百姓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不让族中弟子出仕为官。由此,风氏家族无第二人在朝,算是难得的清廉。
郑氏见女儿好奇,便继续道:“风丞相就这么一个独子,先天不足,甫一出生便患有融骨之症。”
“什么是融骨之症?”
“就是骨骼无法正常长成。随着年纪增长,关节逐渐肿大,出现不同程度的弯曲和增生,令行动艰难,无时无刻不处于疼痛之中。”
谢长晏一怔:“那风小雅现在……”
“他出生时大夫断定活不过十岁,而他十岁那年,一度垂危。百姓们一听说丞相大人唯一的儿子出事了,纷纷于十二月十二日的冰雕祭携孔明灯于幸川,为他祈福。那一夜,足足去了千人之多。”
谢长晏听得几乎入了迷。
“说也神奇,他真的挺了过来。风大人还寻了武学高手教他武功。如此另辟蹊径,倒成就了一身好功夫,也让他一直活到了现在——廿十岁整。”
“二十岁?那做我的老师确实有点年轻……”
“许是因为看破了生死,所以及时行乐……”郑氏说到这里,感慨万千,“他的草木居内,全是搜罗来的天下绝色。玉京流传着一句谚语:‘鹤来速关窗,姑娘勿多望。望一望,啊呀,就要别爹娘。’”
谢长晏“扑哧”一乐。
郑氏却是满面忧愁:“就是告诫年轻姑娘们离他远一点,莫要被他看上,带去草木居。这样的人,怎能当你的老师,与你朝夕相对呢?”
谢长晏又笑。
“所以,为了防止流言蜚语,还请五伯上书陛下,求换老师。”郑氏说完深深一拜。
谢怀庸想了想,看向谢长晏:“长晏,你如何想?”
谢长晏道:“娘亲以为陛下是个怎样的人?”
郑氏怔了怔,答道:“陛下天纵英才,运筹帷幄,是不世出的明君。”
“那么娘亲以为,如此明君,会不知此人之劣,会不顾宫廷颜面,会安排失当,留下祸端吗?”
郑氏一怔。
谢长晏挽住她的手道:“我若是授课之后,察觉此人不妥,按条论理,言之有物地上折,也就罢了。此刻,仅凭传闻,就忐忑不安,让五伯伯僭越上书,陛下会如何看我?鹤公会如何看我?到时候我去玉京,孤身一人,又为陛下和鹤公所厌,如何自处呢?”
郑氏面色不禁一白,再看向谢长晏的眼神里,就多了很多震撼。
谢长晏笑吟吟地站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在稚嫩的面容上溢彩流光。乍一看似乎与半年前并无两样,再细看,却又长大了许多。
遥想她半夜哭醒说谢怀庸嫌她无谋时的场景,恍如隔世……
第7章 帝妹归姊(5)
谢怀庸看着谢长晏,露出满意之色:“很好。见识果有长进,不枉老夫闭门半年心血栽培。”然后他再看向郑氏,有些凝重起来,“天使说此行不必劳师动众,宫中一切俱已安排妥当,允带两名仆婢随行……”
郑氏表情微变。
谢长晏一惊:“娘亲不能与我同去?”
“此番去玉京,虽非出嫁,也算半入宫中,需遵守礼制,未经允许不得私见亲眷。”
谢长晏顿时急了:“怎会如此?”
郑氏反拉住她的手道:“为娘体弱,恐难承受旅途颠簸,不去也好……”
“我及笄时,娘亲也不来加簪吗?”
“这……自然是要去的。”
“那您到时候就不怕旅途颠簸了吗?”
“这、这……到那时不就有玉滨大运河了吗?”
谢长晏有些失望,抿了抿唇,轻叹道:“娘亲可真是当争不争啊……”
郑氏心中“咯噔”了一下。
而谢长晏已转身直视着谢怀庸道:“烦请伯伯上书陛下,长晏有两点要求,此去玉京,一要母亲相陪,二要另辟住所。否则,我便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