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她的下半辈子!
宋氏发了疯地去找,清河、山阳,均不见其人。本就因小产体弱,又彻夜难眠,身子一度撑不下去了。于是便回清河找冯三爷帮忙,岂知,冯三爷倒了。
最后的支撑坍塌,宋姨娘疯了
走投无路,清妤只得带着宋氏回来,求父亲了。
真是人生处处是伏笔啊!
看着疯癫的宋氏,阮知县再无一丝怜悯,看了眼女儿,叹道:“你回来便罢,还带着她回来作何!”
清妤抱着母亲痛哭。“她是我娘亲啊,再如何不好,她也是生我的娘亲啊!我不能丢下她!”
言氏闻言,长叹一声。
休书已写,宋氏留不得,生死再与阮家无关。清妤惊惶求饶,把头都磕破了,只望能留她一条性命。
看在清妤对母之诚的份上,阮知县点头了。
言氏和清晓惊讶。
这是老毛病又犯了?怎越老越糊涂!
清晓甚至怀疑这又是宋姨娘一计!
阮伯麟不为所动,依旧冷面霜眉,最后看了宋氏一眼,平静道:
“即日便将她送入静灵庵,活路已留,愿生愿死随她。至于我们”他握住了言氏的手,目光坚定,“我决定弃官,举家北上!自此,再不踏入清河一步!”
……
北上的路走得很慢。母亲有疾,父亲身子方愈,再加之体弱的清晓,这一家子除了清昱活蹦乱跳,整个一病患迁徙。
对,还有一个郁郁怨愤的清妤
父亲肯为姨娘打算已然谢天谢地了,除了顺从,她不敢再过分争取。想到自此一别,与姨娘再遇之日,遥不可及,她落了泪。然泪花之后,流露出的却是对言氏和父亲的怨。
可也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人,怎可能轻易认输。
清晓觉得这个妹妹是潜伏的祸害,不过到底没了宋氏,她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她再次回首望了一眼。清河越来越远,先是一副鲜灵浓郁的油画,之后是一抹水彩写意,终了,如淡墨一挥,远得只剩心底的一方记忆了。
对这个地方,她谈不上有感情,只是对那里发生的事,遇到的人,还有着几分惦念。
劫难,幸福……爱也好,恨也好,都留在那吧。
她还不满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清晓笑着搂过清昱,摸着他胖了些的小脸,心里满足得很。不管在哪,有家人陪伴就好。
……
那话怎说来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哪里是骨感,简直是骨灰
终于到了通州,清晓以为迎接他们的会是家人的温暖,结果呢?温暖没体会到,却见到一张张绷紧的脸皮。唯一略显松弛的,是那位生未谋面的祖母冯氏。
她脸皮松,可不是因为笑,是因为年岁大了。
“糊涂啊!”冯氏眼神怨恨,全然没有老年人的慈蔼。她狠捻着锃亮的花梨佛珠,责备道:“不长记性,你怎去的清河都忘了吗!你想‘成仁’便罢了!非要把一家子都拖累了才甘心?”
老太太数落这个小儿子,跟数落个孩子似的。可能在她眼里,这个儿子还和十七年前一般!清晓终于明白为何十几年里,父亲回通州的次数寥寥可数。
“是儿子鲁莽,欠考虑了。” 父亲低声恭谨应。
“兄弟几人,你最聪颖,十七岁中举,十八岁又同进士出身,刚及弱冠便任通州同知,前途可不限量,这是何人能匹及的,你可知为母对你抱有多大的希望。可你呢?哎!当初道你年轻气盛,可如今已奔不惑,怎还是这般糊涂!”
“是儿子的过错,让母亲担忧了。”
父亲依旧谦卑,冯氏长叹,道:
“你虽如此,可倒养了个好儿子,前些日子听他二伯道,清让春闱已过,刚参加了殿试。只望着他别像你钻牛角尖,惹一身的麻烦,让大家烦心!”冯氏眉间的皱纹又深了。
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父亲的过失。清晓只觉得她话里话外都透着嫌弃。这是亲儿子吗?
“此次有劳兄长了。” 父亲再次起身施礼,清晓和弟弟也随着言氏揖礼。两个孩子,一个福身,一个跪地磕头,不伦不类,看得老太太眉头拧得更紧,再不愿瞧两个愣头愣脑的孙儿,松弛的眼皮一垂,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归了祖,才知原来祖家这么大。清河那个家,不过就是前院后加盖了两排房,称后院和偏院,如今到这,才真正知道什么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