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湖一侧的大排门扇大开,绕屋沿湖一圈是条长廊,站于廊上能看到另一庭的长廊。又设有扶拦,凭栏而倚,沁凉的风便掠水扑面。
一侧是暖意溶溶点着碳的屋子,一侧是湖水泛寒,人在其中丝毫不觉得冷,反倒别有一番风味。
邹家的几个姑娘陪着家里的夫人待客,一一寒暄落了坐。
齐家这一桌有张家和王家的女眷,齐子钰抬了抬头看到对头坐着的姑娘,狐领红绒衫,正好也在瞧着她,一双凤眼滴溜溜转动,有些打量有些不屑。
齐子钰面无表情嚼着肘子,维持着她的面瘫脸,没见过,不认识,你谁?
看她这年纪,齐子钰出阁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垂髫之年。
齐子钰在郑家的时候又怒急病起,病情始终好好坏坏的也没精力见外人,更不用说当日这姑娘家世不显,要说认识当然不可能。
说起来昔年和齐子钰年龄相仿的那些贵女都早已出阁,如今反倒白白矮了一辈,见了面怕是还要行礼,喊上一声夫人或是姑姊。
齐子钰有些哭笑不得,将思绪拉回,又看向那女子,所以这一个是谁?怕是京中哪一个新贵人家的女儿?
齐子钰不认识,齐子仪却是识得的,在她耳边附首,“是张尚书家庶出的六小姐张如岚,也是刚从沧州老家来的。”
张尚书近年再次升官,势头压过了他夫人韩氏的娘家,算是清流队伍中的一大主力,可也因宠妾灭妻,让世家颇为不屑。
沧州来的?那就难怪了,怕是知道她傻子的名头,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认得出她。
张如岚也是适才进门的时候经邹家姐妹介绍的,听闻与她一桌心中还是十分不乐意的。
当日鲁逢月的花宴上她抱着看笑话的心,屈尊纡贵等了齐家姐妹,以为一个傻子必然貌不忍视,未曾想今日一见竟是这副模样,实在意外。可意外之余更多的是不屑,一个傻子罢了。瞧瞧这难登台面的样,仿佛几辈子没吃过肉一样。
饭后,几位身份显贵的夫人,老夫人们去往前厅,还有一些辈分稍次,诰命稍低的都在不远处的阁台听曲闲聊。
姑娘孩子们除去一些去花园玩的,大部分都走到了外头长廊上,或是眺望湖面或是斜斜看一眼另一处长廊上的男客。
右边是邹家的姑娘,陪着金太傅的外孙女,以及一些世家姑娘。左边一群闺秀正簇着张如岚说笑,一边一堆,俨然两个阵营。
张如岚身边的这些个,或是她手帕之交或是想要巴结她的,都纷纷调笑要让她看向对面长廊上站着的一名男子。
齐子钰陪着齐子仪倚在栏杆上,两人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恰看到了郑北阙。
他微微偏头好似察觉了此处的骚动,往这望了过来。
众人更是一阵低呼,推推张如岚,示意她去同人对视。
另一边的几个世家姑娘低笑两声,似是在取笑张如岚等人的行径,末了还不屑地撇开眼去。
张如岚一心放在对面,自然没注意到,刚刚鼓起勇气想要回视,却见郑北阙带着笑的视线竟掠过众人朝着她们身后看去。
斜后方是谁?张如岚心一沉 ,不悦地扭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齐子钰,又是这个傻子!
张如岚视线微转,目光又落在了因紧张而面色淡淡发红的齐子仪身上,想了想再回头去看郑北阙。
不,应该是她,张如岚猛然间重新确认了这件事,凤眸微眯,里头流露出几分怒意。
众人显然也是看到了这副场景,见张如岚缄默纷纷插科打诨扯开话题。
小厮如流涌动,那头的长廊如女眷这边一样,布起了桌椅茶盏,显然是准备久留的,几处还摆上了棋盘。
张如岚神色收敛,装作不在意地露出微笑,扬手招了自己的丫鬟,“去,把我的那本残局拿上来。”
世家那头有位姑娘听到这话,神情微微动容,不由地问:“残局?可是南朝的那本溪山残局?”
张如岚面露得色,骄矜地点了点下巴,“正是。”
书被捧了上来,适才那姑娘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溪山残局?”
张如岚朝她点头笑意盈盈,又转头对齐子仪道:“我原先在沧州的时候就听闻齐家妹妹棋艺惊人,如今竟有幸在京都遇见,真是巧了。”
“不敢当。”齐子仪不敢接茬,只是模棱两可得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