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鸢却轻轻按下凉玉的手,对侍卫道:“带路。”
跟随侍卫,她们走的是相当偏僻的小路,七拐八拐,迂回了半天。
那侍卫再三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将秦素鸢和凉玉带到了一间小小的饭馆里。
饭馆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桌旁,海水绿团蝠的袍子沿着凳子腿平铺坠下,头上束着赤金簪的发冠。
他面目极是清隽,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出身材颀长,气度高贵翩然。
秦素鸢朝他走近,福身施礼,“敬王殿下。”
看来殿下这几天夜里都在等她。
敬王沐沉音,嘉和帝的第四子,一向与秦家亲厚。他的生母贵妃,和秦素鸢的娘,都出自望族肖家。
虽然两个肖姓女不是近亲,但贵妃也让沐沉音逢年过节来秦家走动,秦素鸢由此见过他,亦觉得这位皇四子脾性如水,温润而好亲近。
凉玉的剑还没有完全收回剑鞘,仍留着段白刃,戒备的看着沐沉音。
她这样子是大不敬,沐沉音却没说什么,蹙着眉头看秦素鸢的装扮,确认自己没认错人,方唤道:“阿素。”
“殿下,是我。”秦素鸢走到沐沉音跟前。
沐沉音打量着她道:“我便猜到,你若是回来,会找来佛堂。你的奶娘已经被本王安置去别处了,暂时没有危险。倒是你,眼下这情况,你回来京城就是羊入虎口,我和母妃谁都不希望你回来,可也知道你非来不可。”
秦素鸢道:“知我者,殿下也。”
沐沉音微叹口气,半是为秦家的大难而叹,半是为秦素鸢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叹息。
他与秦素鸢并没有太多情谊,但也当她是妹子。见秦素鸢眼底早就布满血丝,沐沉音有些心疼,又见她手背上有伤,一时心随意动,握住她的手,想拉过来看伤口。
这是沐沉音第一次触碰秦素鸢,沐沉音本没多想,却不料,在接触到她肌肤的瞬间,他发现一件惊奇的事,面色变了。
秦素鸢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问道:“殿下,我娘和弟弟他们,现在怎样?我爹和大哥有消息吗?”
沐沉音示意秦素鸢入座,说道:“秦家一家老小都关在大理寺地牢中,本王已暗中请里头的人照顾着了,秦将军和大少爷现在还没有消息。”
秦素鸢悠悠望进沐沉音的眼,“殿下,你曾说,让我唤你四哥,今日我便厚着脸皮唤你一声四哥。我父兄通敌叛国之事,四哥信吗?”
沐沉音道:“本王敢用性命担保你父兄的为人,若说他们通敌叛国,本王绝不相信。”
“那四哥可知,是谁在处心积虑害我父兄,让我秦氏世代忠良在九泉下蒙冤受屈?”
沐沉音低叹:“不知道。这次的变故来得突然不说,这个中的知情人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就比如那崇州刺史。”
“但此事破绽累累不是吗?”秦素鸢说,“我父兄通敌叛国的动机是什么,蛮族的荣华富贵?我爹都已经是正一品将军,世袭军侯,蛮族还能开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条件,以至于我爹抛妻弃子,就这么带着我大哥把跟随他们多年的将士害死?”
沐沉音道:“这一点何尝不可疑,也有朝臣指出了。但是,崇州失守,我陈国损失惨重,父皇气得失去理智,便是非要杀秦家满门,谁也劝不动。”
是么?
圣上是真气得失去理智,还是根本就忌惮秦家功高震主,要顺势将秦家推倒?
这话秦素鸢没说出口,她道:“四哥,有一个人,圣上素来尊重爱戴。如果他肯劝说圣上暂时不斩秦家人,圣上会听。”
秦素鸢说的这个人,沐沉音知道是谁。
嘉和帝的老师,汤帝师。
的确,只要汤帝师肯出面,秦家人就能被保下来,沐沉音之前也想到过这个人。
但问题就是,汤帝师的女儿嫁给了当朝的诚王,那诚王母子一直视沐沉音母子为眼中钉,双方的母族更是对立的。沐沉音母子和秦家亲厚,诚王母子怕是巴不得秦家垮台,更说不定秦家父子通敌叛国之罪就是他们构陷的。
如此,若要汤帝师出马保住秦家老小,又怎么可能?
秦素鸢忽然起身,一弯膝盖,给沐沉音跪了下去,“恳求四哥,无论如何也要请汤帝师出面,保下我秦家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