臀部中箭的马儿,拖着车厢,早已远离大道,在密林深处,毫无章法地乱跑。
车头挂着的风灯,被树枝刮落一只,只留一盏昏黄,照着纷乱朝她掠来的树枝,像是成了精的鬼怪,要将她掀下来。
林陌深吸一口气,紧紧捉住厢门,努力瞪大眼睛,望向远处。
密林深处的荆棘枝叶,减缓了马儿前进的步伐。
没多时,它们已经伤痕累累,速度逐渐慢下来。
趁这空档,林陌蜷起身子,悄无声息地往旁边一扑。
她紧紧护住脑袋,顺着惯性,往前翻滚。
沿途的荆棘尖石,毫不留情地拉扯着她,在她身躯上,留下道道伤痕。
她咬着唇,急遽翻滚,在滚动中,四肢愈发无力,直到最后,后脑勺磕到一块突出的石头。
林陌眼前一黑,登时失去意识。
隐隐地,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
林陌循着声,往前探。
身着白色公主纱裙的小姑娘,双马尾根扎着两朵红花,踮起脚尖,像一个小芭蕾舞演员般,在阳光下旋转。
她欢快的笑着,旋转着。
突然,小姑娘雪白的脖颈,出现一道血迹,猩红的鲜血涓涓而下,瞬间染红一身雪白。
她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兀地停在原地,朝她阴沉沉地看来,“你还要睡多久?”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风,瞬间将她吹成砂砾,空气中残留着她的回音。
胸口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拳。
林陌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小姐醒了。”
稚气的童声,兀自在她耳边炸开。
林陌来不及多想,迷迷糊糊地直起身。
“啊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醒了。”
屋外闯进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
女的满头金翠,捏着锦帕,连哭带跑地朝她扑来。
林陌一时拿捏不定,到底又发生了甚事。
莫非她又穿了?
她眯缝着眼,瞧着趴在床沿,哭得花枝乱颤的女人。
“莫大夫,小女这是……”
中年男人一脸担忧,拧着两条浓眉,沉声问候在床旁的郎中。
“玉大人,令爱昏睡许久,一时半会认不出人,亦是常事——”
他瞧了一眼,趴在床沿,心啊肝啊喊起来的玉夫人,道:“请夫人不要太激动,小姐现下仍需多休息……”
“芬娘,”玉大人将夫人扶起,劝道:“你听到莫大夫所说,宝儿刚醒,神思还有些恍惚,我们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
“老爷,”玉夫人倚在他怀中,抽噎道:“芬娘好担心,宝儿会不会撞坏脑袋,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不然为何方才她不开口叫我?往常她受了委屈,都是第一时间……”
林陌静静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现下到底身处何处。
她只知道,这对中年男女是这具身子的父母。
她蹙眉瞧向靠在男人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玉夫人,试探道:“娘,你别……”
岂料闻言,玉夫人哭得更伤心,“老爷,宝儿果真撞坏脑袋,不记得我是谁……呜呜呜……”
林陌一愣。
看他们衣着打扮,明显不是现代,不叫娘还能叫甚。
莫非母女之间有甚昵称?
林陌不敢再随意试探,当务之急,把这几个人打发走,好让她搞清楚,到底发生了甚事。
她揉着眉心,小声道:“孩儿头疼欲裂,脑袋里有许多声音。娘亲,您别难过,等孩儿休息片刻,说不定什么都想起。等孩儿好了,再去跟您赔不是。”
玉夫人还要再说,被玉大人连哄带骗地架走。
少了玉夫人这个噪音制造机器,林陌方才有机会好好冷静。
她重新打量起四周。
屋内摆设颇为别致,想来住在里面的小姑娘,很得父母的宠溺。
她的目光落在窗前摆放的八宝妆奁。
林陌走过去,打开妆奁,取出铜镜。
铜镜里映出熟悉的面孔,是林莫娘。
林陌一愣,随即解开衣衫。
铜镜里倒映出,脊背上如蜈蚣歪歪斜斜爬着的丑陋痕迹。
屋外传来窸窣脚步。
林陌快速将垮至腰间的衣衫重新穿好,将铜镜放回妆奁,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