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更衣之后,林陌守在房内等了许久。
她派人去门房问询,说公子尚未回府,亦未传讯。
满腹的心思,一时找不到地方发泄,难免有些提不起神。
赐婚的皇榜虽已张贴,但此事来得突然,直到现在,她还没缓过神。
她,真的可以嫁给陈幕,和他并肩而立?
中间不会生甚波折?
至于有没有浪漫的求婚场景这些,林陌反倒不太在意。
她向来很识时务。
能先捞到手,自然先捞到,别为一些虚头花脑的东西,错失良机。
虽然,她心头依旧有些小遗憾。
守着满室的灯火,林陌等的有些疲倦。
她恹恹地起身,将灯火吹灭,上床睡觉。
梦里,她睡得很不安稳。
一会儿是陈幕穿黑色西装,骑高头大马,敲锣打鼓地来娶她,一会儿是揭开头纱,新郎掉了个个,变成朱琰。
林陌大叫一声,从床板上坐起,忽然听到窗户那头有动静。
她拉着被子,侧耳倾听。
寂静的黑暗中,有人拿小石头,一粒间隔一粒,执着地往她窗户上扔。
林陌披了衣衫,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
时下已是深秋。
月牙弯成一钩,浅浅地挂在天上,时不时被流云掩盖,落寞又凄凄。
风吹着院子里的枝叶,发出窸窣碎响,像是有人隐在暗处低语。
隐隐约约,似有一两颗莹绿色的光点,在游动。
林陌纳闷:这不春不夏,哪儿来的流萤,若要是说鬼火,这儿又不是乱葬岗。
还没等她继续瞎琢磨,莹绿色的光点愈来愈多,翩翩起舞,微光犹如流星,在黑暗中画出一条又一条光带。
仿若是本该在天上闪烁的银河,被哪位仙人请下来,一点点,一滴滴,在她眼前,汇成浩浩荡荡璀璨迤逦的银河。
银河的这头,是伫窗而立的她。
银河的那头……
忽然亮起一盏暖色灯笼,灯火盈盈,照亮长身而立,挺拔清隽的男子。
此时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眼眸藏了漫天星子,远远地,朝她看来。
此情此景,倒有几分七夕鹊桥,牛郎织女相聚的调调。
不过她可不是织女。
林陌身形一动,就要从窗棂爬出。
“站着别动。”
磁性的低沉嗓音,穿透夜风,完整地传递他的宠溺。
点点萤火,在他身旁萦绕,夜风猎猎,将他衣袖吹得鼓胀。
他拎着灯笼,缓步朝她走来,合着她狂乱的心跳,将玉树临风诠释得活色生香。
林陌定了定心神,冲他嫣然一笑,靠在窗旁,“大晚上不待在房里好好睡觉,打着灯笼,在我窗下作甚。”
“我来给娘子赔罪。”
声音沉沉如屋檐落雨,一个字一个字,滴打在她心头,她强忍住悸动,懒懒道:“谁是你娘子——”
“我可不记得甚时答应过你。”
说话间,陈幕已走到她面前。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轻道:“你可愿与我,良缘永结,绵绵瓜瓞?”
第63章
月光流萤,在他身后渐渐模糊。
他提着一盏灯火,穿越万千年,走进她的世界,来到她面前。
暖黄的光,从下方温柔地照着他,他的眼眸极深,氤氲了许多深情。
愿意两个字已经到嘴边,林陌却不争气地哽咽到不成声。
她的内心狂乱地大喊道: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她渴望这一天,已经渴望到快要死去。
浩荡世间,孤枕始终难眠,她亦想要有一个人,在疲惫失落时,给她满满的支持。不论她走多远,回过头,总能看到属于她的光明。
她背负着的太多过往,让她身心疲累。她也想堂堂正正地挺直胸膛,骄傲地站在心悦男人身旁,和他一起,面对这个残酷又温暖的世界。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孤立无援,没有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将自己的心,紧紧封闭。
她自厌又自怜,自卑又自负,反复无常,喜怒无状。
当她一直向往的光明,笼罩着她时,她的心,柔软又委屈。
陈幕瞧着眼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心疼地伸手替她拭去眼泪,“我晓得成婚太急,让你受委屈。相信我,日后我定会弥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