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拼命摇晃着脑袋,曾经完美精细的妆容,被惊恐完全扭曲,她努力地蠕动身子,向朱琰靠近。
朱琰视而不见地踩上,小紫好不容易挣脱出,想要拉他的手,催促林陌,“莫娘喜欢哪种,挖掉她一只眼?”
纵然林陌早已知道,朱琰便是这等无情冷心之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朱琰对女人的狩猎,甚为广泛。府中收集了许多环肥燕瘦,她们或是某姑娘,或是干女儿,她们爱他爱到疯狂,却从没一个能得到他的名分。
正是因为这样的了解,在听到朱府姨娘四个字时,林陌才第一时间否定了朱琰。
她以为小紫定是在他心中占据一角,才做了姨娘。
没想到。
“朱爷,这是你府中的事”。林陌顿了顿,继续道:“既然朱爷不肯让戏芙蓉退钱,那依照当初约定,将今日这出戏唱完。只是朱爷亦看到,府上提供的马场,条件简陋,我等只能尽力而为。”
若朱琰还跟她假装,林陌自然愿意在引发最小关注的前提下,与他周旋。
眼下,他连装都不愿装,她还跟这个变态虚与委蛇作甚。
拿定主意,也不管朱琰作何应答,林陌反身回到人群,跟众人耳语一番。
戏芙蓉的各位,当真头顶烈日,在黄土漫天的坝子中间,把排场铺开来。
她们改唱了一出《精忠报国》。
林陌画老妆扮了岳母,二妞做了岳飞。
一行人咿咿呀呀,唱念做打,于黄土飞沙之间,将岳飞的一生,演绎得悲壮淋漓。
朱琰颇有兴致地坐在椅上看戏,看到兴头,手击着大腿,和上几句。
林陌有些迟疑。
这人不是朱琰,至少不是她笔下的朱琰。
这一出戏,班里的众人,均拿出看家功夫。尤其是二妞,更是端出十二分的精神,力求拳眼到位,生怕到时候落下话柄,生出别的是非。
待二妞扮得岳飞悲壮死去,鼓点收鸣。
林陌带着老妆,上前台,“朱爷,戏已演完,戏芙蓉这就告退。”
朱琰但笑不语。
林陌亦懒得跟他废话,一声招呼,众人连妆都不卸,匆忙收拾好行头,就要离开。
本以为走得不会顺当,没想到朱琰竟没让人阻拦,只一路尾随,一直将他们送到大门。
大门近在眼前。
众人心情松快起来。
两个乐师伸手去抬门栓,一只羽箭呼啸而至,端端射中门栓,唬得两个乐师手一松,门栓嘭的一声,重新落了回去。
“朱爷,这是甚意。”林陌旋即回身,漠然地看向朱琰。
朱琰背着双手,笑容尤其可恶,“方才莫娘走得太快,爷一时心急,忘记告诉莫娘。今早,王老三已经在赌坊,把戏芙蓉输给爷。”
“不可能!”王娘子怒喝道:“我家老三从不进赌坊。”
话音刚落,王老三五花大绑着,被人从朱琰身后带出,他耷拉着头,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王娘子乍一见,怒急攻心,指着朱琰厉声道:“朱爷,我家老三作甚被你打成这般模样,莫非朱爷仗着财大气粗,想要屈打成招!”
“契约已经定下,白纸黑字盖了你家老三手印。”
捉着王老三的侍卫,从怀中摸出一张契约,大声读起来。
王娘子目瞪瞪地看着王老三,冲着天空凄然一叫,兀地大笑起来。
戏芙蓉的众人,都以为王娘子气蒙了心,赶紧扶住她,替她顺气,轻声安慰。
王娘子推开她们,对朱琰道:“既然老三将戏芙蓉输给你,契约在手,我王素娘亦无甚好讲。只是,你买下戏芙蓉,却要放林莫娘走。因为,早在三日前,林莫娘便已不是我戏芙蓉的人!”
众人一片哗然,林陌亦满心疑惑。
王娘子凄然一笑,拍着林陌的手,“那日过后,我想着既然将囡囡托付给你,索性撕了你的卖身契。原本想过几日再告诉你,不曾想今日倒是派上大用场。”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朱琰,压低声音,“我看清明白,那贼子冲你而来。先前他宠小紫上天,转眼之间,便能践踏她如泥。无论如何,娘子都不能让他欺辱你——”
“王老三这狗东西,将我等输给朱府,命该如此,我无甚好说。只望你看在相识一场,早日搭救小囡囡,给她一碗饭吃,让她长大成人,寻一良婿,无需富足,只要疼她爱她敬她重她,就是死,我亦瞑目。你的恩德,来世我衔草结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