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偏偏沈宜织这话是无可辩驳的。哪个不知死活的妾室敢直说不希望主母跟爷们和睦?香苹心里再怎么有别的想法,这句话却是不敢驳的,只能冷笑着道:“沈姨娘说的可真好听,比唱的都好听呢。”
这种话对沈宜织毫无杀伤力,连白眼都欠奉:“我是商户人家出身,没学过唱,苹姨娘学过?”
商户人家出身是不高,但学唱那是贱籍才会做的事,香苹气了个发昏,忽然从窗口瞥见一个人影,顿时笑起来:“沈姨娘这话说谁呢?咱们这院子里最会唱的就数小沈姨娘了,可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呢?”
沈宜织看见沈宜红满脸带笑地打帘子进来,心里咯噔一下,暗想怎么忘记了这一茬呢。沈宜红是跟白姨娘学的,能弹能唱,白姨娘可不就是扬州瘦马出身,一个贱籍么。想不到沈宜红这个时候会过来,倒是被香苹捉住了漏洞。不过看沈宜红好像没听见这话似的,不知道是相信自己并不是说她呢,还是城府比从前深了,学会了不动声色?
孟玉楼被沈宜织连捧带劝的说了几句,火气倒下去了些,见几人都来了,便道:“想是都知道爷回来了?不必着急,东西总有你们的份。”
沈宜红笑道:“妾哪里是为着东西来的,也并不知道爷回来了,只是前些日子想着奶奶肚里有了小少爷,想着给小少爷做些针线,特挑了几个花样子来给奶奶看,看奶奶喜欢哪种样子。”
孟玉楼现在最爱听的就是人说她肚子里这个是男胎。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月,根本不可能分出男胎女胎,但沈宜红这样说,明明知道是奉承也爱听,矜持地笑着道:“还不知是男是女了,你倒急成这样。也罢,托你的吉言罢,我看这个团花的就不错。”
沈宜红也满脸笑容道:“妾就觉得奶奶肚子里这个一定是男胎,且等生出来,奶奶就知道妾是不错的。”说得孟玉楼更高兴起来,两人挑着花样子,把沈宜织和香苹都晾在了一边。恰在此时瑞草跑进来,小声凑着孟玉楼耳边道:“方才韩姨娘派了采绿那丫头去了二门,奴婢瞧着,这是要守着爷回来呢。”
孟玉楼两道眉倏地就竖了起来,咬着牙道:“贱-人!去,把采绿那贱蹄子给我带过来!”
沈宜织暗暗叹了口气,郁清和这才刚回来呢,韩姨娘就要闹事了?估摸着孟玉楼有了身孕,韩姨娘是真急了。可是本朝是不许以妾为妻的,就算她是贵妾,将来也不可能扶正,到底是要闹腾什么呢?若是就为了争一口气,实在不必如此。孟玉楼若有了嫡子,其实对下头做妾的人倒是件好事。
长子非嫡,这是家乱之源,所以有规矩的人家,尤其是公侯伯府这样有爵位要继承的人家,在正室生下嫡子之前一般是不许庶长子出世的。郁家也就是因为两个儿子成亲这些年全没动静,子嗣上实在有点艰难,所以不得已才允许妾室生孩子,但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孟玉楼生了嫡子,一来她自己放了心,对妾室们大约也就不那么提防了;二来嫡子出世,也就没了不让妾室生孩子的理由,这岂不是皆大欢喜么?偏韩姨娘就那么想生个庶长子,难道是想着孟玉楼生不出孩子来,以后她的庶长子就能承爵吗?要是抱着这个想法,那府里真是想不乱也难。
不过现在已经轮不到沈宜织说话,所以她默默退到角落里准备看戏了。
果然,片刻之后瑞草就带着两个婆子把采绿拖了进来。采绿在别庄上就因为失了韩青莲的欢心已经做了二等丫鬟,后来郁家二房要回京,采芳被孟玉楼借机送到那边院子里去了,身边便空出了一个一等丫鬟的缺。采绿想着有了机会,正是要向韩青莲表表忠心的时候,因此韩青莲一句话,她便立刻到二门去等着郁清和,只要一回来就先说韩青莲身子不好,将郁清和请到韩青莲院子里去。却不想被瑞草眼尖看见,才在二门边上逡巡了片刻,就被拖过来了。
孟玉楼连看都不看采绿,端起枸杞红枣汤来喝了一口,冷冷问瑞草:“二门上是什么规矩?”
瑞草会意,大声道:“二门是内外之别,小厮们不得擅入,丫鬟们不得擅出,不得私相传递,无事亦不许在二门处停留。”
“很好。叫她跪到院子里去自己掌嘴,一边打一边把这规矩背十遍,长长记性!”抬抬眼皮又补了一句,“若是她自己下不得手,你就拿了竹板子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