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司仪高唱赞词,沈宜织感觉到身边的喜娘轻轻推着她的手肘,就顺势拜了下去。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郁清和虽然已经是二婚了,她可还是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成亲呢。早就紧张得快跟木偶似的了,更何况头上还戴着死沉死沉的凤冠,若是不挺直了脖子,头皮都要被凤冠坠下来,真让人担心三个头磕过会不会变成秃子。
好容易拜过堂,司仪高唱送入洞房,沈宜织这才松了口气。宝兰和喜娘一左一右搀着她进了郁清和的院子,直往嘉禧居走去。这里的路沈宜织比喜娘都熟悉得多,可是进嘉禧居的卧房,她还是头一次。
眼睛在盖头下面只能看见那水磨对缝的青砖,沈宜织由人搀扶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便听有人笑着起哄叫郁清和快点挑盖头。一杆红色的喜秤从盖头下面伸了进来,向上轻轻一撩,沈宜织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抬起眼睛,郁清和手握喜秤站在她面前,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和激动。沈宜织看着他,不由得抿起嘴轻轻笑了。
顿时喜房里一阵哄笑,有些来闹房的年轻人笑着叫道:“新娘子笑了,新娘子笑了!”还有些人在啧啧赞赏,说新娘子长得端庄美貌。沈宜织有几分汗颜——脸上的白粉擦得有一寸厚,谁能看得出来是不是美貌啊?端庄倒是真的,头上顶着几斤重的凤冠,想不端都不行。
喜娘端过合卺酒来,两只小杯子用一根红线系在一起,夫妻两人各执一只,共同饮酒。杯中米酒甜香四溢,沈宜织将杯子凑到唇边,忽然觉得郁清和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面握住了自己的手,手心灼热,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像一团火温暖着自己被风吹凉的手。沈宜织不由自主地也回握住了他,然后夫妻二人同时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过合卺酒,新郎就得到外头席上去敬酒了,郁清和低声道:“你卸了这些累赘好生歇着,不爱说话只管请她们都出去,我尽早回来。”
这番悄悄话又引起闹房的人一阵哄笑,有人笑道:“这可真是天赐姻缘,看世子跟夫人这才刚揭了盖头就如胶似漆的,日后还不更要蜜里调油,怕是把我们这些朋友都扔到脑后了吧。”
郁清和笑骂一声,起身出去了,新房里就只剩下来陪新娘的一干女眷。
说起来,新妇进门,为了免得紧张害怕,家中的妯娌姑嫂们总有几个过来坐坐说说话的,不光安慰一下新妇,还要给新妇安排茶水点心,让空着肚子上轿的新人垫垫肚子。但是这会儿客人们都出去,新房里却是一派诡异的沉默。
沈宜织一手扶住头上沉重的凤冠,向新房里坐的女眷们扫了一眼,微微一笑——都是熟人哪,孙氏、冷氏,再加郁清眉郁清月姐妹两个,全都在这里了。
冷氏算是最清醒的,干笑了一下,叫了一声:“二弟妹——”本该她这做大嫂的介绍一下众位妯娌小姑,可是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有什么好介绍的?这里头哪一个沈宜织不认识呢?
孙氏死盯着沈宜织头上的凤冠。她出嫁时自然也戴过凤冠,可是世子夫人的冠是有规制的,赤金点翠,上头用的南珠最小的都有黄豆大小,货真价实,珠光宝气,远非她出嫁时戴的那只凤冠可比。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还是做过妾的,最终竟然能戴上这样的凤冠做了世子夫人——想起郁清明,想起他一事无成还要风流的那股劲儿,孙氏心里真是针扎一样。
郁清眉忍不住把嘴一撇,冷笑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沈姨——”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母亲反复叮嘱过不要乱说话,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起身道,“我有些不舒服,就不陪着新嫂子了,我先告辞。”
郁清眉这一开头,其余人也都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干笑着让沈宜织好好休息,沈宜织微笑着客客气气起身将人送出门,这才长吁口气:“宝兰,关门,卸妆,赶紧把这一脸墙粉都给我洗了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来酒席上灌新郎是不遗余力的,何况平北侯府大宴宾客,凑趣的人更多,直到天色黑了郁清和才被人送回来,进门就是一股酒气直冲鼻子。沈宜织赶紧上去扶着,不由得叹道:“这是喝了多少酒?别人死灌,你也不知道推么?”
郁清和靠着她,伸手搂住了她肩膀,将脸在她鬓边擦了擦,笑道:“今日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