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说到这事了。沈宜织心里只觉得无聊。明明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偏偏先想给她个下马威,后头又想把韩青莲跪得晕倒的事栽到她头上来,有意思么?
“韩姨娘身子不好,我想着去年她在别庄养了几个月似乎不错,所以打算再送她去将养一段时日。”
“这如今天气还冷呢,青莲又得了风寒,这送到别庄上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夫人这话说得奇怪。若我没记错,去年韩姨娘去别庄上养病大约也是这个时候,不是将养得不错吗?”
韩夫人又噎住了。没错,那年韩姨娘小产久病不愈,也是差不多出了正月就被送到别庄上去的,那时候能送,这时候为何不能送了呢?韩夫人暗暗咬牙,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主意,只得收起一脸的忿忿,换了笑容起身道:“青莲不过是感了风寒,似乎也不必送到别庄上去罢?”
“夫人大约不知道。”沈宜织懒懒地用茶杯盖子撇着水面上的茶沫,“一来韩姨娘怕并不是风寒之症,而是生了怪病,能起身来请安,却不能敬茶,这样的病我是未曾见过的,也不知传不传人,所以要送出去。二来今日这不知怎么的又染了风寒了,风寒却是会传人的,别人也就罢了,卉院可是还有位小小姐呢,万一传上了可怎么好?所以还是送出去妥当。”
韩夫人当然知道这问题出在哪里,不就是因为韩姨娘不肯下跪磕头敬茶么?当下陪着笑脸道:“青莲那日是有些头晕,如今已好了。虽有风寒,却也不是什么重症,只要在院子里养几日也就是了。少夫人素来宽容,就容她好了来给少夫人敬茶陪罪罢?”
沈宜织想想这架子也端够了,到底韩家是个官宦人家,虽然一向依附平北侯府,但如今也是四品官了,万一把人逼急了再做出点对侯府不利的事倒不好,便顺着道:“这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万不能耽搁了,到时候别人不知是韩姨娘不懂事耽搁,倒要疑心我苛待妾室了。”
韩夫人恨得牙痒痒,还要强笑道:“哪里?少夫人岂是这样的人呢?”
沈宜织点头笑道:“可不是。别的不说,单说王姨娘的亲眷若去了尊府上,怕是不能如夫人这般进出自如呢。”
这话又把韩夫人狠刺了一下,分明说她不懂规矩,妾室的亲戚根本算不得亲戚,纵然她再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在侯府也不能当亲戚走动的,更不能容她这样不经正室同意就出入韩姨娘的院子。韩夫人心里恨极,却不敢接这话,干笑两声起身道:“还有给少夫人备的一份薄礼在青莲屋里,一会儿让她给少夫人送来,我这就告辞了。”
沈宜织站起来象征性地送了一步:“夫人慢走。”
韩夫人憋着一肚子气又去了韩姨娘院子,进门就见韩姨娘斜靠着湘妃榻,脸色苍白,风中柳枝儿一般,活脱活像她那个亲娘,也是这么一副娇弱的模样,把韩老爷弄得五迷三道,生生地专宠了三四年,若不是后头生孩子难产死了,万一被她生下儿子,还不知怎么样呢!
一念至此,韩夫人顿时没了好气,冷声道:“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少夫人磕头敬茶!事已至此还端着什么架子,打量你比人尊贵多少呢?若不是我来说情,用不了两天你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
韩姨娘在冷风里跪了半日,这会儿当真是病了,只觉得头重脚轻,哪里站得起来?闻言不禁落泪道:“她一个商户出身——”
韩夫人打断她的话道:“任她是什么出身,如今也是正室主母!”想到若不是韩姨娘不争气,她何必来受沈宜织的气,语气不由得更严厉起来,“你自己肚子不争气怪谁?若是当初能生下儿子,说不得你父亲想尽办法也要让你扶了正。如今还说什么?还不快去敬茶呢!”将自己带来的礼物甩到她面前,“我已在那边给你铺了台阶,你将这礼送去,就势去磕头敬茶。若再闹出什么事来,我可没有这许多功夫来给你善后!”甩袖子走了出去。
韩夫人才出了院子,就见沈宜红迎面走过来。一年多不见,沈宜红个子倒是又蹿高了些,身材也长开了,虽不如韩青莲高挑,却也是起伏有致。韩夫人不由得心里一动——韩青莲已经二十出头,青春不再,怕是再怎么折腾也难有复宠的一天了,自家又再没有一个庶女可送过来,倒不如再扶持一个。想罢,遂笑盈盈地迎上去跟沈宜红说话,又问沈家如何,又问在侯府过得好不好,只说若缺了什么就叫人去韩府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