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莫急,只是参军,是不用上阵冲杀的。”孙氏到底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儿,这些事上比侯夫人知道得多。
“这还好——”侯夫人松了口气,猛然想起一事,“世子那里呢?”
“世子所在的两营都是要跟着出战的。”如菊连忙答道。
侯夫人眼里漫起一丝笑意来。前些日子安排跟去的小厮已经往回递了两次信儿,郁清和在营里当真就是普通一名军士,整日里摸爬滚打,没有丝毫优待。这打起仗来,当兵的都是冲锋在前,说不得就会死在战场上,再也回不来了呢。到时那世子之位——自然,还要沈宜织不能生下儿子来!这事看来也不难,如今她管着家呢,等平北侯一走,那还不是她的天下?
可惜侯夫人这个如意算盘完全没有成功。七月里皇上点了柱国将军为主帅,暨两名副帅,分兵三路出征。平北侯为一路副帅帐下参军,要的是他的经验。而郁清和所在的两营是跟着另一路副帅走。临出征前,父子两个都回了家,阖府酒宴送行。酒过三巡,平北侯开了口,先是说了几句报效国家的话,又训导郁清明须要仔细为官,最后才说到管家的事:“我与和儿都要出征,这府里没个主事的人总是不成。既开了战,不定京城里也会有些风波,咱们府里这时候万不可再生事端。夫人年纪长了,不可太劳累,沈氏,你虽然有身孕,但将来侯府少不得都是你主事,这时候也躲不得懒了,这家,还由你来当。”
侯夫人张开了嘴合不拢来,平北侯却连看也不看她,提高了声音道:“虽说当家,但沈氏有身孕,你们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皆要从俭,谁也不许给她找了麻烦。有什么委屈之处,待这仗打完了,再慢慢补偿。自明日我与和儿离家为始,这府中上上下下,皆要听从沈氏的话,不得有违!若有那胆敢趁机生事的下人,打死发卖,皆由沈氏做主。”
厅堂里鸦雀无声,外头被传过来的管家媳妇和外院管事们皆都吃了一惊——管家没什么,可是侯爷这样慎重地吩咐却是头一回,自然都是连声应是。沈宜织不由得看了郁清和一眼,见他眉眼里虽带着说不出的压力,看向她时嘴角却弯起了笑意,心里不由一阵酸热,用力向他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大军出发,皇上亲自在城门处相送,出征军士的家眷们自然也少不得纷纷过去,想要再看自己家人一眼。沈宜织因为有身孕,郁清和坚决不许她去,只好打消了念头。她平日里不信佛,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临时抱佛脚了,在佛龛前头上了三炷香。
侯夫人一肚子的不痛快,送走了平北侯就想生事,正在嫌厨房送的点心是昨晚剩下的,却见丫鬟引了个婆子着急忙慌地进来,她一眼就认出那婆子是郁清眉的陪房,心顿时悬了起来:“你如何回来了?”
郁清眉的身孕已经有七个月了,三个月胎气稳固之后,她就还得去王夫人那里立规矩,虽然时间比从前缩短了许多,她却觉得简直无法忍受——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可能是王家的嫡长孙呢,凭什么还要让她立规矩!不由自主地,她就想起了自己亲娘提过的分家,若是能分家,她岂不就自由了?开始她只是心里想,后来就忍不住说了出来。这下糟了,王家小公子虽然对新婚妻子印象不错,可是说到分家,上头还有父母呢!夫妻两个闹了起来,郁清眉自知说漏了嘴,为了挽回丈夫,就把怡兰给了小公子做通房。可是也不知道这怡兰怎么弄的,居然颇得小公子欢心,这下,郁清眉又自觉被怡兰抢了风头,翻过脸来处处找她的麻烦。怡兰居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动辄就眼泪涟涟地在小公子面前哭,弄得小公子看郁清眉就像看母老虎一样。郁清眉自觉有了身孕就该被供成掌上明珠,如今不但没这样,反而落了不是,心里更加委屈。昨日终于忍不住跟丈夫闹了起来,却被婆婆狠狠训斥了一顿,哭了一夜,今早就说动了胎气。
侯夫人听得脑子轰了一声,一迭连声地叫备马车,赶紧往尚书府赶,根本忘记了还要找沈宜织麻烦的事。
这事,自然有人去告诉了沈宜织。沈宜织听完,只摆了摆手:“不必管它,如今这事夫人也找不到我这里来,由着她去交涉吧。横竖二姑娘是正妻,又有身孕,吃不了大亏的。”说来说去,还不是她自己跟闺女提分家提的。
这事足足折腾了七八天,最后还是息事宁人了。本来郁清眉要把怡兰发卖,但王小公子坚决不让。侯夫人想拿尚书家四十无子方能纳妾的规矩出来说话,却碍于怡兰是郁清眉自己给的不好开口。好在她在郁清眉出嫁前就动了手脚,这时候也只能悄悄地告诉女儿——怡兰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且容了她,先生下嫡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