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应好。
眼下老人情况还算稳定,但老太太依旧走的不放心,抓着随曦的手唠唠叨叨叮嘱,随曦耐心地听完,安抚她老人一定会好起来。
老太太热泪盈眶:“希望上天保佑。”
然而老太太的祈祷上天没有听见,半夜四点,老人的呼吸机和监护仪突然尖声报警,老人口吐白沫,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
危在旦夕!
老太太很快赶到,含着泪看她家老头子又一次命悬一线,这是这周第四次抢救,眼看着是快不行了……
“护士,护士!”老太太忽的大哭出声,七老八十的人,哭得像个孩子般,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地上,“放弃吧,让医生别救了,别救了……”
“别遭罪了,老头子,咱们不遭罪了,”老太太捂着心口,悲痛欲绝,“别救了,让他安心走吧,别救了……”
最终老人还是没挺过来。
遗体被盖上白布,运往太平间,随曦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失魂落魄离开,想做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身为医护,其实对这样的事早该习以为常,可心里还是像堵了沉重的掺水棉花,难过不已。
这样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早上交完班都未结束,随曦沉默着上了季景深的车,一言未发地抱着包出神。
季景深察觉她的反常,没有立即问,倒是在车子开过一条商业街时,眼尖发现某样东西,他靠边停车,飞快去买回来,递到她手边。
有甜腻的味道飘进鼻尖,随曦迟钝抬眼,见季景深举着棉花糖,她扯了扯唇,接过来:“怎么买了这个?”
“那次带你去动物园,你很喜欢吃。”
当时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吃这种甜甜的东西,的确爱不释手一口气吃完一整个。
随曦用手指揪下一块塞进嘴里,很甜,冲淡了些她心里的苦味,她眨眨眼凑过去,额头在他肩上碰了碰。
季景深重新把车开出去,穿过几条繁复路口,在一处几乎杳无人烟的地方停下。
随曦刚好吃完,把签子用袋子包好,见车停了,周边还是陌生环境,她疑惑地看他,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季景深默不作声,拿走她手里的签子下车扔掉,折回后把自己座椅往后调,然后解开她的安全带,双手捏住她腰一个提溜,就越过中间将她抱至腿上。
53、第五十三章:
随曦毫无防备低声惊叫, 圆眼微微张大,惊讶又困惑地看着他。季景深低下头, 指腹极轻抚过她的眼角, 眸色深深。
随曦被他幽深的眼神看的喉咙发涩:“你怎么了?”
季景深不答,指腹反点了点她的鼻尖:“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喜欢说, 更不善于表达,很多事不管开心的还是难过的, 都习惯藏在心里。
别人不一定看得出她的反常, 但他知道。
随曦用力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他, 偏头用额头去贴他的颈侧, 慢慢说有关老人和老太太的事。
“老奶奶说, 入院的前不久刚过她们的金婚纪念日, 办得很盛大,她特别开心,”眼帘微垂, 她轻声说,“没想到她老伴会突发脑梗,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
从她轮科到ICU接手这个老人,到频繁抢救, 一次次将老人从鬼门关拖回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老人多半是不行了,撑不了太久。
怎能料到那一天来的那么快, 那么来势汹汹,那么猝不及防的,就带走了老人的生命。
这并不是让随曦最难过的。
最让她难受的,是最后那次抢救时,老太太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央求她们别救了,让老人安心离开。
布满老太太眼中,那种清晰的,深刻的绝望,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眼眶是久违的酸胀湿热,随曦不想被他发现,用力睁大眼把那些眼泪憋回去,悄悄深呼吸平复心情。
季景深的手一直在她背后,时轻时重地摩挲,下巴压在她柔软的发顶,他斟酌语句,沉声开口:“这世界上,你唯一明明知道,却无法阻止它发生的,就是生老病死。”
“它是一条定律,每个人都会有,包括你,包括我,既然无法阻止,我们能做的,就是正视它的到来。”
双手收紧了些:“总会有那么一天……”
“我知道,”她闷声,轻的近乎呢喃,“但我不想成为老奶奶那样。”余生只剩一个人在走,独自活在没有老人的世界,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尽管轻,但车里静,季景深还是听到了,他无奈失笑:“你这是在诅咒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