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头,便没有看到。
身后那人,无力垂下的手臂,用力握紧的双手,发白的指节,微微颤抖……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开车的宁同硕一直无可奈何地听着自家母亲大人不停地数落着自己,不听话、不回家、不找对象、不结婚、不生孩子……
罪状一大堆,从不孝有三开始罗列到影响社会进步,宁同硕煞是无语,真不应该放李茉回去,她在的话,母亲大人至少还要给他留几分颜面。
念起妈妈经来,李茉妈妈的怨念一点也不比王阿姨少,但是相比较,还是愧疚稍微多一些。听得出语气里的沉重,宁同硕心下更是苦涩,当初她毅然决然地为了他去赴魏占东的约,而后又为了父亲的基业与不爱的人有了婚约,如今为了那婚约不得不将自己如茧一般包裹。
这一切,看起来是她的选择,可是却并非出自她本心的选择。
在她做这些选择的时候,经历过多少艰难,多少煎熬,谁能知道?
她倔强着自己的倔强,却始终用这倔强成全着自己的尊严。她知不知道他多想像曾经一样,将她那瘦弱的肩头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他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她可以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可是却不能,人有多坚强,就会有多脆弱。
终究,还是不到让她全部知道的时候,否则,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在李茉坚持说Johnny刚下飞机出现了幻觉那个人绝对不是前几年他见过的那个人强行给Johnny洗过脑之后,Johnny揉着被李茉绕晕的头,“Mo,你的语速太快了,请体谅我是个外国人……”
“就是,没有,不是,no,明白了吗?”李茉也佩服自己的肺活量。
“可是我觉得……”Johnny不死心。
“你觉得什么啊觉得,四年多了,就见过一面!怎么可能认不错。”李茉半哄半骂地对付Johnny,“你乖乖的,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我给你加成。”
“真的?”Johnny的眼睛亮了亮。
“真的!”李茉咬牙切齿地答应,只要他现在不去宁同硕那边捣乱就行。
回到公司的李茉立刻就进入了忙碌的状态,生活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处理公司的各种事情,招待各方联系的合作伙伴,应付赵代喧的随时纠缠。
这些以前早就已经习惯的生活模式,却在心底深处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
烦乱地合上了电脑,李茉长长地叹气,以后不能再见那个人了,除非她想这么魂不守舍地过一辈子。
这么想着,便真的这么做了。
自从八月份回到公司之后,一直到年底,李茉真的再也没离开过,冬季天气原因不能施工,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2013年春天,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春风徐徐的墓园,墓碑前几盏供果,一瓶小酒。
“妈,会是谁来过了呢?”李茉有些诧异地将一束白菊放下。
“可能是你爸爸的朋友吧。”李茉妈妈眼中悲怆,神情安静而平和。
“有可能吧。”李茉看着酒瓶笑了笑,“可是爸爸这个朋友看来不怎么了解他的酒量,这么一小瓶酒怎么够喝。”
“活着的时候喝够了,在那边少喝点,尝尝滋味就行了。”
“妈,咱不是说好了不哭的吗,让爸看着难过。”李茉抬手擦了下母亲的眼泪。
“小茉啊,你爸最难过的应该是你……和代喧的婚事。”
“别这么说,妈,其实代喧对我也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李茉的声音低了下去。
“小茉,你跟妈妈说,这么多年,你就没碰到一个喜欢的吗?”李茉妈妈的眉头紧紧地皱起,她也希望女儿像许多平常女孩儿一样,谈个恋爱,不管好的坏的,哭的笑的,都努力勇敢的爱一次。
可是自从高三那件事之后,快十年的时光里,没有见她谈过恋爱,没有见她说过喜欢那个男孩子,十九岁到二十九岁,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碰到过,所以不会再碰到了。”李茉擦拭着母亲眼泪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母亲的话温柔倍至,却像一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这痛处,掩藏了多年,突然被利刃翻卷而出,让她忍不住落下眼泪来。
“孩子……”这个答案似意外,却又并不觉得意外,李茉妈妈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女儿,多久没见过她哭了,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孩子是个会撒娇的女孩子,这么多年她自己扛着所有的事情,丈夫离世,她悲痛欲绝,卧床不起,而女儿却四处奔波、力挽狂澜。她整日沉睡,不愿醒来面对这冰凉的没有丈夫的世界,而女儿却到处碰壁,不得不用稚嫩的肩膀挑下这破碎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