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奕珩听不得这哭腔,他揉了揉眉心,不再看妇人:“瞧在你这张脸份上,我替你出这笔银钱。旁的心思,你最好不要有。”
他打马就走,再不看那妇人。
寒娘追了两步,哭喊他:“爷,我那个家,回不去了!爹娘为了给阿哥娶媳妇,狠心把我把我卖了,我再回去,仍逃不了被卖的下场,求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收留我吧!爷,求您了!”
她伏跪在地上,切切哀哭,引了好些看客驻足。
木奕珩未回头,妇人话未说完,他已然走没影了。
他固然不许卫子谚身边留着这样的女人。可也不代表,他是个心软仁善的好人。
从来怜香惜玉这等事,都与他沾不着边儿。
只是他从没想过,隐患一旦埋下,最后受苦的,是他自己。
……
卫国公给御史弹劾,说他德行有亏,有违人伦。
卫国公府门前日日候着许多上前认亲的,拿着各种信物,说自己是卫国公遗落在外的子嗣。
这边厢卫国公烦闷不已,荣安帝姬那边日子也不好过。
卫子谚只剩半口气儿,这些日子,连床都起不来。
李聪来时,正见荣安对着药方蹙眉。
他自后环住荣安的身子,嘴唇噙住她的耳垂。
屋中侍婢一溜儿退了出去,只留一个邱嬷嬷,满脸担忧地守在帘外。
荣安软软倒在李聪怀里,靠着他宽厚的胸膛。
李聪抬起她的下巴,凑唇过来,亲吻她的嘴唇。
荣安贪恋这样的亲密和柔情。
她手里的纸落下,回身环抱住男人的颈子。
李聪将她瘦削的身子抱起,一步步朝床上去。
荣安叹了一声,按住他的手。
“别了,待会我还想去瞧瞧子谚……”
李聪反手捏住她的指头,俯身吻下来。
“你不必担忧,世子不会有事,待会儿我替你去瞧他……荣安,我想我们也生个孩子……”
第69章
孩子?
荣安眨了眨眼睛。
她从没想过这事。
孩子曾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
新婚当夜, 丈夫亲手把侍卫送上她的床榻。从此, 嫌她脏污下贱, 一下都没碰过她。
她发现自己有了卫子谚,痛苦, 迷茫, 羞耻, 她曾想过要寻死。纵她生来高贵,凌驾于万民之上又何如, 她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 渴望与心爱的人相守白头, 孕育他们爱情的结晶。这孽种算什么?是丈夫留在她身上, 永远无法泯灭的耻辱。这辈子注定是个悲剧,又何必继续?
当时卫老夫人还在, 欢天喜地地进宫禀报了喜讯, 之后朝廷的恩赏便下来了,全天下都知道她有了卫臻的孩子。
各方来贺的人皆赞他们夫妻郎才女貌, 一对璧人。卫臻更因这孩子,晋了侯爵。
她被动地给推到中堂,接受无数人的祝贺艳羡,她看到卫臻迎客时, 笑得微僵的脸。
她想到自己平添在身的痛苦, 想到卫臻此刻听贺的心情,突然觉得畅快。
既然一切是他主导,那他就该与她一道接受这苦果。
转过头, 夫妻二人相对,卫臻亲自端了药,逼她喝下去。
她不肯,给她带来无尽痛苦和耻辱的人,将她从高高的阶上拖拽到地狱中的人,让她美好单纯的梦碎掉的人,凭什么不用承担后果?
她流着眼泪奔到卫老夫人的院子去。
她哭喊:“夫人救我!雍和他疯了!”
她当然胜利了。
卫老夫人跪在卫臻面前,声泪俱下,“……这孩子若失了,皇上皇后必要怪罪我卫家照顾殿下不周,宫里太医每日来请脉,脉案皇后娘娘是要亲自过目的,你糊涂伤了这孩子,将来能否承担后果?你好容易走到今天,加官进爵,在朝中日渐崭露头角,你难道就甘心,叫这一切毁于一旦?”
卫臻犹豫了。
他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比谁都冷静,比谁都清醒。
当新帝向木家动手时,他能面不改色地在朝堂上亲数木太师的罪状。
自己少女时代疯狂倾慕着的,便是这样一个冷心薄幸之人。
他既不想娶,为何要接那赐婚的圣旨?
他既不喜她,大可永不见她便是。
如何要这般欺她、毁她、作践她……
她用肚中这孽种报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