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再起身,不及迎出,木轻颜已奔入进来。
宫婢被她远远甩在后头,身侧只跟着两个内监。
不等木大老爷和众小辈行礼,她已扑倒在大老爷身前:“兄长!娘她如何?”
木大老爷叹了一声,里头木夫人等闻见声音,连忙迎她入内。
就听一阵悲悲切切的哭声从内传出。
不一会儿,郑大人与沈院判从内出来。
郑大人朝卫国公点点头,与木老爷道:“木老夫人年迈,有些病痛实无从避免,幸其一生顺遂和乐,儿女孙辈尽在膝前,沈院判与老夫诊症无异,便依从沈院判的法子即可。”
这话的意思,便是没得救了。
木大老爷眸中最后一点光芒隐去。
他垂头拱手谢过郑大人。
卫国公探视的任务就此完成。
这是木老夫人的松鹤园。他适才抬眼四顾,没见到他想见的孙儿,也并未见自己安在其中的那枚棋子。
不知是,已被木家人起出来,还是一早已被荣安劫断了去?
他并无旁的法子再干涉木家事,几番旁敲侧击,木大老爷始终不提钰哥儿事。此刻木大老爷已站起身,摆出送客的姿势。
他只得略安慰两句,说些场面话,便与郑大人告辞,入宫复命。
里头的哭声,叫木老爷心乱如麻。
他喝来木清鸿:“奕珩还未归么?叫人去,找他回来!要快!”
木二老爷抹了把眼睛,与他商议:“兄长,父亲那边,还继续瞒着?”
若不知会木老太爷,恐怕老夫妻俩,再无见面的机会。
可知会了木老太爷,老爷子年迈,能否受得住丧妻的打击?
老两口十几年不谋面,不说话,可到底是夫妻,置气归置气,难道真还永不照面?
木大老爷也为此为难,可他为一家之主,他不能露出不安的神态。
略一沉吟,“派个人,往老爷子院里传信。”
木太师年轻时便是个无比刚强的人。任何困难都不曾将他击倒。
八十几岁年龄,骂人时中气十足,不见一点颤声。
木大老爷不是不忧心他的身子,对比哀痛伤心,遗憾悔恨会来得更叫人难以接受吧?
而有些话,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说了……
府门外,卫国公蹬车,郑大人在他身侧,“木老夫人是中了毒。见血封喉,无药可解。木家一门清贵,竟出此糟乱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谋害木老夫人,缘由何在?她早已交权出来,又在内宅不出,不至得罪了什么人。
自家内眷相斗,也不可能有人蠢到下手毒、杀长辈。人多眼杂,难道不怕东窗事发?那是万劫不复的大罪!
卫国公指尖在座上轻敲。
他眸子一眯,没有答话。
他倒知道是谁人所为,可又怎样,他能与谁说?说了又有谁信?
怕只要他有一点暗示是荣安所为,荣安就能毫不犹豫地将他在木家安插的内应揪出来,将罪名推到他头上。
他问起憋闷在心一晚上的事:“郑大人在内室,可见着木家的婴孩?听说养在木老夫人屋里……”
郑大人一怔,思索片刻,方道:“公爷问得,可是木九爷的爱子?”
卫国公浑身紧绷,生怕他说出不好的消息,不自觉攥紧了袖子,“正是。”
郑大人道:“适才沈院判提及,那孩子近来染了风寒,哭闹不休,他本是前来替那孩儿诊病,谁知一到木府,就闻知了木老夫人的事……其他的,倒不知了,国公缘何关怀此子?”
卫国公眉头紧蹙,一颗心终是放不下,他长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面:“无甚,我不过随口一问。”
他的孙儿但有伤损,他必十倍百倍地讨回来。谁能善了?
长夜漫漫,张勇纵马狂奔,终于望见前方山头。
午后大雨,泥泞了巷道,城外更是难行。
他弃了马,徒步上山。
前头云雾朦朦,花香树密。木奕珩买下这连绵几处山丘,少有知之者。
这回不带仆从,与林云暖两个纵马出来,就为躲几日清净。
可他今晚注定无法清净。
才阖了会眼,就听门外传报,说张勇有急事相报。
木奕珩望一眼床上的妇人,轻手轻脚走出屋外,张勇垂头行了一礼,声音涩窒。
“公子爷,老夫人遭逢奸人所害,大老爷命属下来接您,回去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