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_作者:赫连菲菲(4)

  四爷这人最是多情,却也重情。这些年纵与四奶奶渐渐生分,却也从不肯在人前给妻子难堪,为保全四奶奶脸面,自己多半会被四爷当筏子给卖了,朝霞如何不怕?

  林云暖懒于解释,扬声喊晚霞屋里摆饭。朝霞面如死灰,跌顿在地,晚霞在外觑见,连忙将人扯出来细问原由。

  唐逸归时已是子时,一早得了小厮送信,匆匆在外院洗把脸喝了碗醒酒汤就往宛香苑去。

  清风微凉,夜晚的院落远看似座了无生气的鬼宅,因男主人的甚少踏足,因女主人的孤僻寡淡。林云暖刚沐浴过,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灯,服侍的人都遣了去,她坐在镜前将自己披散的长发拢起,挽成髻。

  唐逸悄声进来,伏在她后头嗅到她身上的茉莉花香,轻笑,“我上回托人给你买的玫瑰花露怎么不用?”

  林云暖对镜笑笑,道,“用惯了这个。桌上有几张欠条,傍晚香云坊送来的,四爷瞧瞧数目可对,明儿叫人支了银子还了去。”

  唐逸随意瞥了眼,“你叫我来,就为说这个?”想到她许是因他去了风月场所而呷醋,不免又有些高兴,“你不叫人去喊我,我也早想来瞧你了。”

  他撩起她鬓边一缕发,对镜柔声道,“娟娟侵鬓妆痕浅,双眸相媚鸾如翦,娘子一如往昔,媚骨天成,夺人心魄。自得了娘子托人带的口信,可知今夜觥筹之间,我心里念的,便全是娘子的眉眼身姿,浅笑低言……”

  林云暖按住肩头那双手,徐徐站起身来,“四爷,我有一事相商。”

  她正色福下身去,在他疑惑的注视下,一字一顿道:

  “成婚七载,未能为四爷诞下一男半女,忝居正妻之位,妾深感不安,今自请下堂,还望四爷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文,女主不爽快,作者也不聪明。请慎入。不喜点叉,谢谢了。

  第2章

  相似的故事重复得多了,难免要厌。

  乏味的日子持续得久了,难免会倦。

  可老一辈人守着一样的庭院,望住一样的琉璃瓦顶,绿树红亭,一守便是百年,一代一代皆这样安度了。

  唐逸纵是个贪新忘旧玩性大的,却没想过惊世骇俗的走出条不同的路来。

  林云暖这几句话,简直有些大逆不道。

  他怔怔地、错愕地看她,心想莫不是自己酒醉听错了。

  他线条流畅的下巴和温润爱笑的嘴唇轻轻的颤了下,然后,他略一沉吟,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笑起来:“你特地叫人找我回来,屏退左右,便是为此?莫非近来我忙于聚宴,今儿又叫了绮芳出去,冷落了你,因此与我置气?”

  她启唇想要解释,他一摆手,指尖按在她肩上,扯住她向自己怀中带。

  “傻子!”他笑,“何时变得这样小气善妒,闹起小孩子脾气了?绮芳与我再近,又岂近的过你?你才是我唐逸明媒正娶之妻!”

  林云暖双手按在他襟上,不动声色拉开距离。平心而论,这些年唐逸对她并不曾苛待,妻妾之别,他向来拎得清。

  眼前这人,鬓若刀裁,面若冠玉。

  这人,是云州多少少女的梦。

  当年她嫁他为妻,风光无限,令多少少女捶胸顿足。

  新婚时她也曾以为那些甜蜜温柔的宠爱会包围她一世。

  后来,她发现原来这种宠爱,可以给她,也可以给旁人。

  无数个夜晚,她为打理铺子要帐收租种种琐事而头痛难眠,他在各大船楼画舫中左拥右抱挥金如土酩酊大醉。

  前年她陪嫁铺子被官府查封,唐家上下不染铜臭,人人劝她不如结铺了事,何苦为那阿堵物舍下脸面求人。他接连数日在外游玩,紧急关头她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那天傍晚她从娘家求助回来,还没进门,接到他在外头签的赊账字条,七百两银子,买一小盒作画用的上等绿松石……

  再往前两年,除夕守岁后,她趁夜回自己院子,门口滑了一跤,将腹中不足三月的胎儿跌落,人人指责她不小心,婆母暴跳如雷,大声咒骂她害了四房长子,她骤知自己有孕,又在同时痛失亲儿,却只敢躲在帐子里小声的哭。那时他人在京城游玩,数月不曾回家。

  终不是同路人,少了相守的缘分。

  她心里那点不安分,就在日复一日的无望中渐渐扎根、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