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事”
车子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处偏离市区的郊区停住。凌可心下了车,便见一幢有些灰败的旧式学校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大门上几个‘常青家园’的大字,倒像是新添刷上的油漆,与旁边晦暗的墙壁成鲜明对比。
四周空旷极了,后面是紧挨着的一座大山,已经开发成公园,远远望去,依稀能看到登山者的身影隐隐绰绰在成片绿茵里。
院长已经带人出来帮忙搬东西,一个上了年纪的肥胖女人,凌可心莫名得觉得亲切。这种亲切感一进到院里就更加浓烈,然而记忆深处,依然空白一片。
比起外面的破败感,里面倒是焕然一新,所有的设施都很齐全,只是角落里残留的几处孩童的玩乐设施吸引了凌可心的注意,它们有一定的年史,已经破败不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清理掉,她注视着它们,心里竟莫名的泛起丝丝伤感。
凌可心在院落里绕了一圈,享受着这里安静惬意的空气,混沌的心绪慢慢清晰开明起来,淤积在心头上的阴郁也渐渐有了出口。
不远处,几个孩童正在比赛手中的溜溜球,一个个将球高高的抛起,然后在透明的阳光中,再用力的拉回,手法笨拙却欢乐,凌可心受感染也加入了进去,那班孩童惊喜的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娴熟的让球灵动起来,她将球从右手上抛出然后滚上自己的手臂,然后再抛出,左手大拇指小指分别绕线,便抛成一个三角形,溜溜球便像钟摆在阳光下闪耀的摆动着。
她的口中也不自觉的念着:左左右右……
孩童们惊叹的鼓起掌来,小手拍的跟拨浪鼓,一个个争着想学。
“没想到你是这方面的高手啊”,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凌可心未反应过来,便见几个孩童扑了过去,兴奋的嚷道:“大哥哥--”
他坐在轮椅里张开双臂像大雁般将孩童都揽进怀中,脸色比前两次见到的更加苍白,凌可心第一次看他笑了,憔悴的病容难掩他天生的俊毅,这一笑便如旭阳暖暖的照进人的心头里。
“我这边呆一会”,他侧头跟身边照料他的护工吩咐了声,那护工微微点下头,俯下身帮他盖了条毛毯,轻轻说道:“有事叫我”,便走开了。
冬日的阳光透着一股森然的白,把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阴郁苍白的颜色,凌可心看着他越发的消瘦了,手腕上高高突起的骨节在白灿灿的光线下,越发的瘦骨嶙峋,他还是穿着那套蓝白条纹的病服,外面套了件厚外套,整个人微微的缩在轮椅里,叫人看着不禁难受起来。
“你经常来这里?”,看着这般孩童叫他叫的这么亲昵,想必他肯定经常过来看望他们。
“不,大哥哥就住在这里”,孩童们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久远的年月,外面绿色的油漆都已褪色,漆皮斑斑驳驳的拱成一片片,风一吹便脱落,与旁边翻新的房屋形成强烈对比。
凌可心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他竟也是这里的孤儿。
前院里一个大孩子跑来喊了一声:“快出来,有人送来好多吃的,晚了就没有了”
围绕在男子身边的几个孩童一听便呼啦啦飞奔前去,生怕落在最后一个。
呱噪的童真散去,四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看着那些飞奔的小背影,凌可心不由感叹道:“真希望他们能永远这么快乐”
“能发出这样的感叹,看来你最近有烦心事”
他声音平静如水,嘴角始终噙着一丝礼貌的微笑,可总透着一点与人疏离淡漠的味道,凌可心避开他的直视,视线落在他枯瘦的双手上,不由的劝道:“你应该呆在医院比较好”
“呆医院有什么好,冰冷又无聊的地方,于我只是浪费时间”,他轻轻的笑着:“我最后的心愿只想呆在这片我成长的地方”
最后的心愿?凌可心看向他,心倏的一下变紧,这样悲伤的话他却说的这样淡然平静,可越平静越让人替他难过。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反而安慰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多赚来的,我很知足了”
凌可心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说道:“我相信医生会找到合适的供体的,你会没事的”
“不强求,顺其自然”
风从空旷的远方吹来,将男子的羽绒外套吹的鼓起来,空空荡荡的,越显得他的身子单薄,男子的视线从凌可心脸上移开,落在她手中的溜溜球上,问道:“是谁教你玩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