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溟一愣之下,只见他徐徐站起,冷冷地道:“我说最后一遍,我是冷无邪,不是伏羲。就算我真是伏羲,天上地下,我的女娲也只有一个。巫姑,速将清杳还我,否则从今日此刻起,本座叫大荒再无蛇族!”
他声音清冷,仿佛万年寒潭,昆仑冰雪,只在说到“清杳”二字之时,声音里微微有了一丝波荡,而这波荡已足以增添不尽的温柔。
蛇族之人却人人耸然变色,这人刚刚替他们杀掉蛇帝,下一刻却威胁要蛇裔灭族。
几个热血冲动的年轻男子几乎就要拍案而起,怒斥他的无礼,只是想到这人神通盖世,又能诛灭凶焰嚣狂的蛇帝白琊,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方才勉强压抑住心头怒火。
兰溟心下陡然一沉,清杳,清杳……那是谁?这已是她第三次听他提起清杳这个名字,每一次声音里都充满了脉脉温情,为什么他会说就算他是伏羲,他的女娲也只有一个?
巫姑脸色微变,吟吟笑道:“陛下,什么将清杳还您?恕我听不明白。”
冷无邪不怒反笑,负手而立,冷冷地道:“我曾送清杳一束北海的摇光草,此物极为珍贵罕见,昨日清杳突然失踪,侍卫说是被一个黑袍蒙面的女子掳走,我以‘闻香’之术追踪至此,‘闻香’见到你便兴奋不已,冲到你身边,却被你抢着一击而灭,做贼心虚,莫过于此!清杳对我情深一往,我赠送给她的东西,她无不妥善珍藏在身边,对摇光草自也如此,想来你掳走清杳之时,身上也沾染了摇光草的香气。”
他说到这儿,声音陡然转厉,寒声说道:“巫姑,我不管你出于何等目的,若不立即将清杳还我,今日我必屠灭蛇族!”
他这话一出,满殿皆惊,众蛇族长老、贵族相顾彷徨,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满席皆欢的局面竟然急转而下,剑拔弩张。
顾宜归心思缜密,见“闻香”被巫姑击灭,便早料到此事,但他与冷无邪相识这许多年来,总觉得此人清冷如雪,万事不萦于怀,从未见他如此盛怒,当下不肯多言,负手旁观。
巫姑咯咯娇笑,恍如不闻,柔声道:“陛下,我当时见你踏足圣湖,以为你是带着敌意而来,情急之下,将那只鸟儿击灭,也无可厚非,陛下怎可因这区区小事,便生这么大的气?”
冷无邪哼了一声,森然说道:“执迷不悟,死有余辜!”一拂袖,杀气勃然欲发。
相距甚远,但凛冽杀意已迫在眉睫,激得满殿烛火昏黄,摇曳不休,顾宜归不忍他就此屠戮蛇族,叫道:“无邪,出手且须三思。”
冷无邪面沉如水,强盛真气如苍龙般狂啸拂出,一个长老惊呼声中,被他真气凭空击在胸前,登时血肉模糊,哼也不哼,便即毙命,殿中之人齐齐惊呼,饶是蛇族众长老皆非寻常之辈,也不禁骇然失色。
众多彩衣舞女、卫士、侍女更是惊慌失措,尖叫连连,大殿登时乱作一团,冷无邪面无表情,真气如潮水般澎湃不尽,凌空怒击,碧光暴涨。
大殿之中顷刻间横尸满地,只余几个修为高深的长老左躲右闪,苦苦支撑,但已冷汗涔涔,无力为继。
顾宜归看得不忍,叫道:“无邪!”
却见冷无邪倏然回过头来,幽黑的眸子里怒火汹涌,直欲燃烧起来一般,他心下一震,劝解之言再也说不出来。
巫姑环顾满地尸首,神色大变,踉跄退后数步,突然掩着嘴唇,神情狂乱,尖声叫道:“陛下,世人都说你无情,没想到你也有这般患得患失的一天!可是为什么你动心的那个人,不是我!为什么!”
咯咯大笑声中,衣袖鼓舞,一个小小的丝囊从她袖中急飞而出,悬在半空,呼呼急转。
兰溟“啊”的一声,脑海中立时回想起那时在疏影湖畔遇到的黑袍女子来。当时那女子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丝囊,流光溢彩,赫然正是此时飞在半空的丝囊。
但那女子妩媚入骨,却和巫姑这等冷艳美人相去甚远,兰溟见识虽浅,却也足以看出那女子和巫姑之间的差别,一时大惑不解。
巫姑十指倏张倏缩,口中念念有词,那个丝囊突然迎风怒展,白光炫舞,一个曼妙之极的身影突然倏地从丝囊中旋转而出,素衣飞舞,不偏不倚地落在殿中。
冷无邪身子一震,指尖蓬勃狂舞的真气登时消逝无形,凝视着不远处那纤纤身影,眸中忽然闪过狂喜难禁的神色,脸露微笑,似乎想要说话,喉咙却蓦然哽住,好半晌,方才哑声道:“清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