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听见“回梦膏”这个名字,秀目一亮:“这是庄穆大哥家的灵药,很有效果。”
陶瑕微微一笑:“你说的是江南开药铺的庄家?当年庄家曾对我有一饭之恩,这‘回梦膏’的药方就是我给他们的。”
晚嫣然道谢,接过回梦膏,拉开裙子,将“回梦膏”涂在伤口上。
陶瑕但见她双腿上肤光似雪,犹如凝脂,映衬得一条条伤痕愈发触目惊心,不敢多看,急忙转头。
晚低声道:“多谢阎罗哥哥。”靠在一旁的洞壁上,不多时便已睡去。
陶瑕抱着双膝守在一旁,听着她轻柔的呼吸声,心潮起伏。
他一生之中,惯作风流浪子,同江湖上的不少女子都结下露水情缘,但都如春风过耳,全然不曾放在心上,不料对着这娇怯怯弱不禁风的小人鱼,竟是大为倾倒,难以自已。
洞外的月色如湖水空明,将整个天地都裹得宛若水晶世界。隐隐约约,不知从何处传来空灵而又寂寥的箫声,树影斑驳,仿佛正随着那箫声悠然起舞。
次日晚醒来,脸上蕴着一丝柔和的微笑,凝眉深思:“阎罗哥哥,我昨夜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听到了好动听的箫声,整个人好像在星辰之间御风飞旋一般,说不出的自由快活。”
陶瑕微一犹豫,笑道:“箫声助眠,晚儿既然喜欢,那便很好。”
晚俏脸一红,怅然若失,低声道:“嗯。”
出得洞来,晨曦时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初至人间之时,柳色尚浓,荷花犹绽,此刻却寒烟凝碧,花淡樨冷,已是初秋季节。
陶瑕抱着她走下山路,找了个城镇,又买了一匹骏马,这匹马可比昨日那农家的老马神骏得多,抖擞精神,行得又快又稳。
晚见他花钱散漫,身上的银子似乎永远也花不完,不禁大为好奇,问到他怎么带了这么多银两。
陶瑕淡淡道:“世上的银子来得容易得很,晚儿身份尊贵,不需为这些担心,自有陶某会钞便是。”说到这儿,冲她颔首微笑:“晚儿所赠的海泪石,在陶某心中,胜过千百座城池。”
晚急忙道:“这个我知道,叫作价值连城,是你们人类的赵惠文王手里的和氏璧,我听祖母讲过,只是你们人类真奇怪,为什么为了一块石头,也能打得血流成河?”
陶瑕失笑道:“世人愚昧,本就如此,又有几人能够像晚儿这般,心如澄澈琉璃,不染片尘?”
晚被他大大一赞,又是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嘻嘻一笑,高高兴兴地转过头去,打量人间的风景。
两人一路前行,有时住于客栈,有时露宿荒野,客栈中人来人往固然热闹繁华,山林之中时有鸟鸣啾啾,鱼跃粼粼,更增无限清幽。
两人或朝临旭日,或夜赏明月,倒也是海底从所未逢之乐。
每当睡去之时,晚总能听到幽咽的箫声悠然传来,飘渺如烟,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悠远的往事,清旷寂寞的箫声之中,说不出是温柔还是悲戚。
但她只道是陶瑕吹奏,也不多想。
这些日子以来,陶瑕对外人虽然冷酷,对着拦路的歹人更是手段狠毒无比,但对她却是处处照拂,分外体贴入微。
在少女的心中,早已数次想过,凤阎罗毒辣之名天下知闻,为何偏偏对自己如此好法?但她只模模糊糊地想了一想,心思便又转到别处。
她虽觉得段暄平时的举动和那日离去的言行截然不同,但到底他对自己是何等心思,却并没有什么把握。
其实那日段暄对她所说的话,换成任何一个稍有阅历的人间女子,都决计不会相信,偏偏这位鲛人族的小公主竟然深信不疑。
她自一生下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族中人无不对她十分关怀,自从认得段暄,这青年男子更是对她体贴备至,深得她的倾慕信任,只因深信段暄不会欺瞒自己,这么一个拙劣的骗局,竟将她骗了过去。
如此一日日行去,她心中的忐忑也愈发深重如雾。
生为鲛人,虽从未踏足昆仑,但段暄既然居于此山,刹那间竟让她一股近乡情怯,咫尺天涯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实不知自己见到段暄后,他将如何对待自己,一颗玲珑芳心也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这日两人行到一座荒山,仓促之间难寻人家投宿,陶瑕只得找了个山洞让她待着,嘱咐道:“我去找些吃的,晚儿千万不要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