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轻描淡写昭示一种悍不畏错的态度,可以激怒最冷静的人。
齐烽敲了敲桌子:“桌子,换回来。”
“不要。”
……
齐烽不屑于使用暴力手段对待女士,又觉得言语攻击不够入流,挑了挑眉,抬手拿起了少女的镜子。
“诶,你干嘛?”
“想要回去就把桌子给我换回来。”
“……”
齐烽拿着镜子,坐到了杜若旁边。
有人诧异地观望。
而在这个班级里,最不引人注目的,只有那些暗处的目光。
第10章 。
第一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叫易见,是个拧巴的中年女人,一堂课可以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认为苏轼是世上最豁达也最不豁达的诗人,崇拜博尔赫斯也爱读金瓶梅,但每节课的结尾却都是“我的信仰是马克思”。颇令人觉得滑稽。
后来邵蔓薇才知道她很年轻的时候误入过不可说党,在政治上有些不太清白的成分,也许职业前途也遭此影响,所以常常怀着自证清白的觉悟。
这一堂课讲《孔乙己》,邵蔓薇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手里拈着笔,努力回忆昨天预习过的课文。
语文老师挑着读了两段,正讲道,“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
她舔了下食指,翻了一页书,下面也整齐划一地响起哗哗的纸页翻动声,这短暂的骚动中只有邵蔓薇是静态的,因为只有她没书可以翻。
静态的邵蔓薇吸引了易见的注意力。
每个老师都有一道不能触碰的逆鳞,有的信奉“作业没带就是没做”,有的不允许学生打铃以后进入教室,易见的规则是「书在人在,书不在人也可以滚蛋」。
易见脾气不算好,这堂课,连齐烽都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睡自己的。
易见从前教四班的时候就很不高兴理科班学生对语文这门学科的态度,如今在文科班看到了邵蔓薇,很生气她把理科班的不良风气带来了文科班,登时拧起两道画得非常标准的眉毛,“邵蔓薇,你书呢?”
邵蔓薇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转了下笔,笔磕在了书桌上,啪嗒一声,四下陷入瘆人的寂静。
易见难以避免地生气了,“你站起来,你课本呢?”
邵蔓薇站起来,说,“忘带了。”
“你觉得上我的课可以不用课本是不是?”
“不是。”
“你既然觉得上我的课可以不带课本,那你一定是把课文学习得非常熟了?”
“没有。”
“你既然把课文学习得那么熟,那你上来,写一写‘茴’字的四种写法。”
邵蔓薇不可思议地抽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易见让她写茴的四种写法,而是不明白她所有否定的回答怎么会指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杜若忍不住笑了一声,“易老师有点欺负人了,不过你同桌真挺神奇的。”
齐烽不做声,翻了一页书。
邵蔓薇昂着头,“老师,我不会。”
“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你搞搞清楚,这是文科班,不是你在四班的时候了!出去!”
邵蔓薇一动不动。
“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邵蔓薇说,“是。”
易见被气得笑了,她走下讲台,黑色如修女一般的长裙颤颤地飘了飘,“你不服气是觉得我出的题目太难还是觉得没有人会写茴字的四种写法?”
邵蔓薇不吭声。
下面有女生举手,“老师,我会。”
邵蔓薇看了一眼,是昨天那个丸子头,好像叫做麦佳佳?
易见脸色稍霁,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邵蔓薇,却很和蔼地对麦佳佳说道,“佳佳,你上去写。”
麦佳佳语文成绩数一数二,是易见最欣赏的学生之一。她此刻跃跃欲试地起身,走到一半邵蔓薇却开了口,“老师,我觉得茴字有几种写法根本不重要。”
麦佳佳僵在了原地,易见皱起了眉,“你觉得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这么说的话,的确有件事……课文上说过,一碗酒是四文钱,多出一文钱可以买一份茴香豆做下酒菜,而孔乙己最后欠账是十九文,这意味着欠账之前他统共买了四碗酒,三碟茴香豆。书上又提到,孔乙己一般不出一个月就会把欠账还清,而有一回他买了两碗酒,才要一份茴香豆,可见他一般一个月喝三到四次酒,一星期一次,很平均。这说明孔乙己是个生活作风非常固定的酒鬼,每隔一段时间一定会去行窃,然后用换来的钱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