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璧暄神色微变,随即轻轻笑了笑,“您错了,那一年的冬天,晏辰暄流尽了身上的血,已经去了鬼门关,活下来的……是我,乔璧暄。”
太后捂着唇,瞬间流下了眼泪,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场大雪,她躲在丛林里,看着年幼的孩子趴在雪地里,全身是血,对了,尤其是手腕上的雪蔓延着几乎到了她的跟前……而她只能看着,心如刀割。
太后呜咽出声,这么多年来,太多的痛苦压在了心头,说不出,放不下,只能一遍一遍的忘记又想起,一遍一遍的说着同一句……对不起。
乔璧暄默然,缓缓叹了口气,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看,您都有白头发了。”
太后怔怔的看着他,乔璧暄眉目舒缓,唇角微扬,“晏辰暄曾经那么的怨恨你们,可乔璧暄看了这么多年,心中早已清明,昔日倾城绝色华发早生,昔日逍遥闲王独揽大权……太后,我不瞎啊。”
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宠爱与纵容,他看着,又如何会不心酸呢?只可惜正如他所言,月似当时,人却已非,谁也回不到过去了。
太后闭上眼睛,良久,才道:“无爱亦无恨,你这般或许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惩罚,阿暄,从小你就懂得怎样最能让人痛苦,你……”
话到此处,太后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爱生忧,因爱生惧,若离于爱者,何忧何惧?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罢了。
长叹一声,太后又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只求你们安好,昨日锦阳在此声泪俱下,可她不知我比她更痛,她更不知她爱上的是……是她的……”
“我还奇怪太后今日怎么提及往事,原来是为了晏锦阳。”乔璧暄眼睛一眨,眨去了悄然闪现的水光。
“不止为了她,我也为了你,”太后紧紧攥着拳头,“我不能看着你们……犯下大错!”
“大错?不,这或许就是报应!”
“若是报应就冲着我来好了,锦阳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最无辜的啊!”
乔璧暄摇摇头,讽刺的笑了,“谁不无辜?只是命运弄人罢了。”
“阿暄,你救救锦阳,你断了她的念头,让她死心吧。”太后神情痛苦而疲惫,忍不住伸手抚上眉心。
“好啊,”乔璧暄轻轻一笑,“太后不如赐我宝剑,让我去亲手杀了她。”
“你……”太后一时竟无言以对。
“您看,三年前,或许我就不该救她,就该让她溺死在那莲花池里,死了干净,对吗?”
太后一拂袖,桌上的碗筷啪啦碎了一地。
乔璧暄漠然道:“话说到这份上,您该明白了,我从未让晏锦阳有任何的误会,只是她为了逃避噩梦,一味的将感情寄托在我身上,我断不了她的执念,除非时光倒转,回到三年前。”
太后心中大恸,喃喃道:“那么,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乔璧暄不置可否,神色似嘲非嘲,目光看向窗外,蓝天白云,剔透而明净。
——阿暄你看,这是小锦,是妹妹,你将来要保护她啊。
——她好小,娘,她对我笑了……
一段一段的回忆像潮水一般涌动而来,忘记?大概只有卫琉衣那个傻瓜才会相信他是真的忘记了所有吧……
乔璧暄看了看出神的太后,神色复杂,片刻后,终是忍不住道:“以前的小锦也已经长大,她该学着面对一切了……忧虑伤身,请您保重。”
说完,乔璧暄不再去看太后,转身就出了门。
太后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半响,倏地泪如雨下。
“阿暄,是我对不起你啊……”
风吹散了话音,带走了被黄土掩盖的过去与秘密,史册上翻过的,大概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页。
文芷轩,午膳已过。
段淑蕾一直挂着和善可亲的笑容,与平日判若两人,就连晏辰晖也多看了她几眼。
与之相反,卫伊却连连失神,几次都没有搭晏辰晖的话,还是卫芯雅机敏的帮她掩饰了过去。
不过晏辰晖何其敏感多疑,早已察觉到了卫伊的不对劲。
“璃妃今日是怎么了?”晏辰晖笑了笑,似是担忧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