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遇_作者:菡章(173)

2019-01-14 菡章

  如今他已然青衫布衣,没有了他们,也没有了我们。

  夕阳的余辉洒在他的脸庞,远山的晚霞给万物都染上了金光,我站在他身后,茫茫然念了句:“夕阳无限好……”

  话已出口,总是没有回旋的余地。果然,他对着无尽的苍穹,喃喃地接道:“只是近黄昏。”似感叹地又叹:“我老了……”

  我很诧异,只觉得不该把气氛搅得伤感,他却代入年龄。“林老师今年才42吧?怎么能称自己老呢!”

  他也转身看向我,目光竟有一丝落寞。仿佛是错觉。他伸出手,把我鬓角的碎发扶上耳根,“42岁确实不算老,可是跟你比起来我却老了,你还那么年轻,美丽……”

  他是在自卑吗?他是在担心我们之间有年龄差距吗?心里突然有一线希望,立即正色道:“黄公望80岁才正式着画《富春山居图》;姜子牙古稀之年出山辅佐两代君主;而花甲之年的钱谦益娶了24岁的柳如是;还有东晋高僧鸠摩罗什57岁时才正式译经事业。他所译的《金刚经》中最为传诵的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林老师你心胸开阔,早已看透世事万物不过如同朝露坠入落叶,一滑而过而已,怎么会是执于表象之人呢!”

  他眉目间清波流转,似有无限柔情,只是微微笑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有些羞涩,不知是不是时间久远记错了什么,或者理解错了什么,诚恳地低下头:“说错了什么?还请老师指教。”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让我再次坠入谷底,“我只是想,能与你共度的人一定是幸运的。”

  天边的晚霞随着夕阳无声无息地暗沉,一片枯叶缓缓坠落在我脚下,它那么轻,好像没有一点重量,我却听见了它黯然地抽泣声音。

  暮霭沉沉,最后一丝余辉也要落幕了。

  两个人,缓缓朝山下走去……

  课外活动间隙,几个小女生围在我中间,她们正在学习梳一个漂亮但又有些复杂的小辫子。“看到吗?”我给她们示范:“这一股头发要从这边穿过来,然后藏到后侧,再提起另一股头发,捏头发的时候手要用力,但不能扯住头皮。”

  “老师,太难了啊!”

  “是啊!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啊?”小女生略带上了哭腔。

  我心里一阵阵愀痛,给赵小娟戴上发夹,默然不语。

  “那老师你下学期还来吗?”

  “上课了!”林章的声音从我身后穿过,平静中裹胁严厉,女生们只得跟着他进入教室。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小操场,回想这短短1个月,我觉得我来这里是错了,似乎什么也改变不了。林章对我始终如一的淡漠,而我能教给孩子们的又太少太少。刚与他们培养好感情,现在却要离开了。这才是最残忍的,对孩子们也有可能是一种伤害。

  林章前天把他们的作文拿给我看,班长有一段写:易老师是我见过最美的老师,当看到她那一箱与众不同的礼物时,我的心就被她征服了。她不止用美貌征服了我,还用那些礼物和讲课风采征服了我。如果她能一直留在这里多好,我一定会好好听课……

  而赵小娟的作文:我从来不懂什么是美。这些年一直是衣着破旧,灰头土脸,我以为人生就是这样。可是当看到易老师给女生们带来的头绳,发夹,我再也移不开眼……

  我对着溪水看自己的倒影,易老师给我梳的辫子是那样独特,别致,蝴蝶发夹在我发丝翩翩舞动,那是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美丽,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粗糙……

  这些孩子从出生就在这里,他们缺乏太多资源,缺少太多世面。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钱。爸妈外出打工,过年回来几乎不会有多余的钱给他们带精致的饰品或玩具。

  春节过后,又变回留守儿童,与爷爷奶奶相依为伴。家中照顾他们的老人除了要给孙子孙女做饭,还要顾着田里庄稼,根本考虑不到孩子们的学习与样貌,反倒是孩子还要帮助爷爷奶奶洗衣,做饭,下田。

  对于很多孩子来说,不是功课太多,不能无忧无虑的玩耍,而是他们从小就要分担家务。他们的衣服时常是旧的、脏的,洗头洗澡的次数也少。并且这里地势高,紫外线毒辣,他们的脸是避无可避的黑灰黄几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