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究底,是惧死罢。”谢籍到此刻,终坦然,人从生走到死,是必然,身体不如前,也总还有时光去相守,且一路行来,无几憾事,理当满足。只是相守岁月好,便盼人生久长。最好长到没有尽头而已。
在明月山她们待了大半年,趁秋收将至时,谢籍再次打点行装,他要同小青梅去看大地丰收的景象。这时的田野里飘满谷物成熟的香气,不光是农人,便是路过的行人闻着这香气,也都一脸满足。
邰山雨也一样:“风里有的或许不是谷物的香气,而是又能吃饱了的讯息。”
这些年选育良种,叫天下百姓都大致能吃个饱饭,是以走到哪里,景象都不差,虽然也不是没有饥寒之家,但总能想办法撑过去。
“世间人都该为此拜山山一拜,若不是山山费心费力,便有良种,也很难短短数年便植四方。”一般了干不成这事,就是心中无私,也得有防死之心,总会留几分。
“不必拜,大家都能吃饱穿暖,就是最好的拜谢,且也不是我的功劳,洛阳城外的庄家小孩都比我功劳大。”邰山雨有时候觉得,穿越这种事,得叫有能耐的人来。人的寿命如果有一天能突破200,人类社会的文化经济政治等等都极有可能会迎来时代的飞速向前。所以,来一群搞研究的多好,不但凭空多出一段科学探索的生命,还能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更好的转变。
“旁人不拜我也当拜。”
邰山雨:这人难道是要……
“喂,我还没原谅你呢。”
谢籍:……
道阻且长,看来还有得奔忙。
不过彼此脸上皆已布满微笑,比之从前四眼相对,彼此沉默要好上许多。谢籍也不急于将一切恢复如初,路途还长着,急了反而不美。
这次再启程,他们就不怎么在一个地方长停留了,而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都不用找饭馆农家,垒好灶埋好锅,把调料摆上,左近搜罗一圈,便什么都来了。谢不但自己学了手艺,还速着禁卫们的手艺都见涨,往日们禁卫猎到猎物,也就随便烤一烤,现在花样可多得很,再也不用担心吃烤肉吃到吐——从前这些人,也就会烤个肉而已,吃烤肉能吃到呕吐。
邰山雨在旁边看片刻,对谢籍道:“他们可占了大便宜,学得如此好手艺,日后回了洛阳,必招女郎惦记。”
#很诚实嘛!#
#我就知道,我家小青梅还是和当初一样中意我#
第一五八章 作负责任的决定
因接前隋,差不离是历史时间点上的唐时,中原大地上自然灾害并不很多,但四夷如虎狼,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要趁虚而入。幸而这些年中原年年丰收,兵强马壮百姓富庶,书塾极多,武馆也多。
这年月的文人,都是以仗剑为美,可不单单只是负剑而已,必需习练剑道,深谙剑法。这年月中原的文人都很肖似李白那范儿,诗文俱佳,风流自诩,身怀武艺,好比王巨巨,于剑法上也颇有造诣。
所以遇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情形时,邰山雨一点也不意外,一堆方才还饮酒吟诗的瘦弱文艺青年,一个个随便就把山匪揍得满头包:“仿佛看到了旧年九哥在洛阳与一群儿郎约架的情形。”
别误会,谢籍属于那拨“此山是我开”里的,通常要被临风自叹的文艺少年们揍得抱头鼠蹿。
谢籍话都不好接,吩咐禁卫过去,别叫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把本来占理的事都闹得不占理了。禁卫们过去,好笑至极地把匪徒收拢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邦山匪原本是左近的农人,因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才跑进山中当了匪,靠劫掠过路的行旅过活。
文艺青年们毫不留情地怒怼山匪:“如今这世道,但凡肯下力气,便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官府广推良种,亩产极高,但凡家有薄田,都能耕种出一家吃用来,总能谋个温饱。”
山匪道他们也有苦衷,不是逼不得已,他们也不会钻进山里去。问他们有什么苦衷,却又说不出个正当苦衷来,文艺青年们此时已收了剑,临风而立看向被捆的山匪道:“这世间那有那么多逼不得已,哪来那么些苦衷,不过是遮羞布罢了,何必以苦衷来粉饰懒惰无能,何必用逼不得已来掩盖自身不思进取。”
说完,文艺青年们潇潇洒洒地走人,把山匪们留给看起来便带着“官气儿”的禁卫。禁卫们面面相觑,遥遥看一眼谢籍,见谢籍没指示,便分出两人来,把山匪往最近的府衙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