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身在其中,才会知道,纵然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亡国灭族的苦,和太平盛世的苦是大有不同的。太平盛世需考量的仅是怎么活,而亡国灭族之际要考虑的却是怎么死。
“别是个昏君才好。”纵观历史,能打下偌大江山的,一般都不会是昏君,邰山雨琢磨着也许是自己想太多。
邰夫人说过这个事的半个月,新帝行登基大典,登基之后,朝堂确实换了一部分血,但大部分官员还是留在朝中继续任职,邰爹也一样没挪动,仍留在洛阳官署主理一方事务。倒是开选的旨意一直没下来,本来各家都已经做好准备,却不见消息,有忍不住去问的,得回来的消息却叫人意外。
“不开选?”
“听说新帝本就是洛阳人,不开选,会直接命礼官上门。”
“知不知道是谁家子弟?”
洛阳的世家,家家都有为官的,但多不在政治权利中心,不是在外为官,就是像邰爹这样,做着紧要但品阶并不很高,连入朝面见天子资格都没有的官职。是以,这会儿洛阳的世家,都还没很得着消息。当然,也是新帝乍入城,正风口浪尖上,洛阳世家都收拢了人手,不曾往宫禁中瞎探的缘故。
“目下还不晓得。”
“你们说,会是咱们认得的人吗?”
“这些年洛阳儿郎投军的不知多少,有出去就再没回来的,也有跟随大军班师返家的,一时间也难理出头绪来。等着罢,横竖早晚会有知道的那天。”
邰家在洛阳世族里并不算多么挑的人家,邰山雨心还挺大的,并没有太担心,论人缘,她爹还是很靠谱的。
第四章 青年归来,山河为聘
由于连天晴,洛阳近郊有报缺水的,因是同一片村好多口井出现断水的情况,哪怕顶着大日头,邰爹做为主官也得亲临现场。邰爹倒是不想去,只不过现在谁也不知道头顶上那片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脾性,邰爹也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跑这一趟。
为这,邰爹向邰夫人诉了好一通苦,邰夫人是又恼邰爹事儿精,又怜邰爹要出门吃苦受累,折腾到最后,邰夫人对顺着杆子就敢爬上九天揽月的邰爹rěn wú kě rěn,一脚把他给踹出门去。邰爹还嫌不够,要冲邰山雨倒苦水,邰山雨一瞅赶紧溜。
溜达出门,邰山雨才感觉街上晒得很,她刚才应该往后院水榭溜的:“罢,寻个清凉的去处也一样。”
洛阳城里清凉的去处多不胜数,邰山雨同使女一道往暢音苑去,暢音苑在水边,畔有古木成荫,是个十分清凉的地儿,且丝竹好听,消暑甜汤可口。半道上使女买了把伞遮太阳,不多时便至暢音苑,乍进门便闻丝竹声,同水上来的凉风一起清凉地粘住耳朵,熨帖全身每一处。
“阿邰,我们在这里。”
“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都没约好也能都在暢音园碰头。”
邰山雨:“倒不是心在灵犀,消夏之处就那么几个,暢音园离家最近。”
女郎们嗔她,嗔完又跟地下接头一样,挑眉压低声音道:“阿邰,你家可有同你说……”
“说什么?”今天家里除邰夫人被邰爹糊一脸苦水,别的事倒都没说。
“你怎么消息这么不灵通啊,宫里已经命制大婚礼服,礼官已经得了旨意,要择吉日往女方家去啦。”经这月余,洛阳的世家们已经大致摸清了新帝的习性,这会儿都已经敢把人手撒出去打探各路消息。
邰山雨:“诶,我当什么事,左右不会是我家,说不说有什么差别。”
“这事谁说得准,万一呢!”
哪儿来的万一,邰山雨不觉得这事有万一:“在一众洛阳世族里,我家不上不下,在一众女郎里,我也不上不下。新帝登基,不管怎么说,要么选个身家背景过硬的,要么选个自身才德品貌过硬的,当然,你们非要这么高看我,我也没话说。”
女郎们齐齐“嘁”她一句后,阿蓉道:“你这么说,我感觉自己很危险。”
阿蓉全名崔秉蓉,要说别的女郎都只是洛阳世族,这位就是正儿八经的世阀之家,代代世卿世禄,身家背景可想而知。
“别听阿邰的,新帝本就出身洛阳,没准心里早有中意的女郎,那便不拘什么门第的,出身寒门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