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非常轻微的一声响,可若有懂棋的人在这里,必然会大惊失色的发现,那盘连炽微摄政王都束手无策的死局,居然在这一子之下整个翻盘过来。
如果说之前的残棋是一潭毫无希望和生机的死水,那么男子方才云淡风轻落下的这一子,便是这死局中唯一的活棋,瞬间叫这死水复活,甚至化成生机勃勃的神龙,张牙舞爪将所有白子都逼入了走投无路之地。
一子落,黑棋赢。
那盘据说天下得主才能赢的死局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男子破了。
随后从墓室里传来脚步声,男子收回手,抬头看去。
夏拂衣已经拎着一坛酒从墓室深处走出来。
她将酒坛递给男子,他接过来,礼貌的道了谢,又要转身就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要信物就把酒给你了吗?”
夏拂衣在身后问道。
男子转身,从善如流,
“为什么?”
夏拂衣:......
她微微抬着头,透过面具注视着那双浅色的眼睛,想起了师傅醉醺醺倒在落叶堆里跟她说的话。
那时候她刚刚被吩咐了要等着人带剑上山拿酒的活儿,一时好奇便问,
“那要是跟你约好的那个人死掉了,别人抢了他的剑,要来冒名顶替讨你的酒,我又没见过那人,看着剑就把酒给他了怎么办?”
她记得那老头子当时便笑了,沉默片刻后突然问了她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不是有块很宝贝的石头么?”
“什么石头!那是琥珀!”
“对,琥珀,”
那老头躺在枯枝败叶里,望着头顶无垠长空,枕着风声对她悠然道,
“他的眼睛和你那块宝贝石头很是想象,你看到了,自然就认识了。”
彼时夏拂衣觉得很是荒谬,这世间眼睛千千万万,和她那块琥珀一个颜色的说不定有多少呢,就凭这个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可直到此刻,她直视着那双掩在面具下的眼睛,才终于明了。
一个颜色的眼睛大约是有很多,但能如她那块琥珀一样清透微凉,又如同藏着很多时光和故事般深邃厚重的,大约千万人中都难寻一个。
第1630章 叫他师兄
“拂衣姑娘?”
男子见她这么久不说话,开口提醒了一声。
夏拂衣立刻回过神来,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漠然道,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懒得继续等下去了而已。”
她不动声色的将随时都佩戴在腰间的琥珀给扯了下来,握在掌心里。
男子倒也不在意她说的话,笑了笑便抱拳,
“那就告辞了。”
他转身往山下走,连棠随在他身后,片刻后,就在即将走下圆台的时候,连棠突然转身,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夏拂衣抱着剑也停下来,在他们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直到黑衣男子侧过头来看着她,那目光分明并不冰冷或带着疑问,但夏拂衣就是不由自主般张了口,
“我也要下山。”
连棠皱眉问她,
“你下山干什么?买东西吗?”
“师傅说过无论是有人取走了这坛酒,或者是有人下赢了那盘棋,我都可以自行下山去。”
她看着男子道,
“你既然取走了酒,便算是完成了一个条件,我当然可以下山了。”
连棠惊讶的看了她一眼,男子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便继续下山了。
于是两人行便成了三人行。
夏拂衣一边走一边在脑袋里想着师傅那天彻底醉过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
“对了,如果你真的确定了那个取酒之人不是冒牌货,记得要叫他一声师兄。”
师兄?
夏拂衣看向前方那个黑色身影,在她的眼里,这人浑身上下不像是有半点内力的样子,下个山还慢极了,而且看他唇色苍白,根本就是个不会武功的病秧子,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是老头吹嘘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第一个关门弟子?
她暗自摇了摇头,转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五年的太虚山。
山风呼啸着从山顶刮来,像是那老头子在吹着口哨道别。
夏拂衣转回头,朝后面随意挥挥手,悠悠然向山下走去。
至于那盘据说赢之能得天下的棋,谁爱下谁下吧,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