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揪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放下来,随即又被另一种情绪笼罩,那是叫她陌生的难过,不同于知道他中毒时的愤怒和心痛,也不同于她这一路奔袭只怕来不及的焦灼与恐惧,而是另一种空落落的窒闷。
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她忽视了,夏拂衣继续向前走去,沾血的衣摆曳过地面,最后停在了床边。
男子苍白安静的面容映在她眼底,长时间的昏睡让他看起来更瘦了些,下颌线条几乎有些尖锐扎眼,却也让五官更加清晰,好看又锋利。
夏拂衣在床边慢慢蹲下来,黝黑的眼瞳里全是不自知的着迷,她久久的凝视他,最后有些踌躇缓慢的伸手,触上那两排长长的睫毛,动作几乎有些恋恋不舍。
要是你能再看我一眼就好了。
夏拂衣想起那双在秋水长天下一瞥惊艳的眼眸,比她收藏很久宝贝很久的琥珀还要漂亮,是她心心念念的最爱。
世上千千万万双眼睛,偏偏只有这一双,哪怕只是不经意的扫过,也让她欢喜不已,躁动不已,只恨不得将自己所有宝物都捧上去,却又害怕自己的莽撞和笨拙会带去打扰。
要是能再看我一眼就好了。
夏拂衣手指轻轻触着那排睫毛,就像触摸沉睡的蝶翼,小心翼翼克制至极。
半晌她缩了缩苍白的手指,慢慢的将手收了回来。
要是能再看我一眼就好了。
夏姑娘踌躇片刻后还是低下头去,缓慢的轻轻地在他苍白嘴唇上印了一个吻。
“我爱你。”
她的声音模糊的隐匿在唇齿之间,沙哑而笨拙,却满是赤诚,又含满了恋恋不舍,还有不自知的难过。
明亮的天光被纸窗过滤后添了一层模糊的质地,那错落的光影照着在窗前低头的女子,照出她满身的狼狈,苍白的侧脸,还有从眼角突然滚落的一滴水。
那滴水落在男子沉睡的侧脸上,又滑进床单里消失了。
夏拂衣眨了眨眼睛,撑着床沿缓缓站起来。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自己的目光从男子身上抽离,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
殿门被推开了。
连棠看到她像是被阳光晃了眼便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睁开来。
连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双黝黑的眼瞳轻轻扫了他一眼便垂了下去,接着一句话都没说,夏拂衣便握着剑朝走下了阶梯。
连棠呆呆的看着她离开,好一会儿后才急急上前几步,叫道,
“夏姑娘!你的赏赐!”
夏拂衣停下来,她转身看向连棠,什么都没说,一双眼瞳平平静静,连棠却清楚的看见了其中的意思。
她不要。
她不需要。
她留在长孙炽身边,从来不为了任何赏赐。
她需要的只是长孙炽而已,没有这个人,她就不剩下任何目的。
连棠所有话都在喉咙里哽住了,他怔怔的看着那双缓缓看向大殿门口的眼睛。
第2298章 【上邪】她是风
那或许是最后一眼。
她的背后是空旷的宫殿群,更远的地方是无尽起伏的山脉,和高远自由的天空。
而她的眼瞳定定的盯在那一扇门上。
没有任何不现实的期待,仿佛只是单纯的看着。
明明不带任何情绪,连棠却察觉到那么浓重又笨拙的不舍和眷恋。
在他眼眶渐渐变红的时候,那人终于转身了。
她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在淡淡的天光里再也没有回过头。
高大的朱红色宫门缓缓开启又紧闭,总是吊儿郎当又铁血的玄衣卫首领终于落下泪来。
他又想起苍白帝王在濒死之际恍惚出口的真心。
“她终将归于自由。”
“我是天生的囚徒,却不能,将太虚山的风,永远留在宫墙里。”
·
夏拂衣从皇宫里走出来,在这条笔直的道路尽头,看见神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锦带河边扶风的柳。
远处天际还有流云浮动,那些绵延的山脉一直消失在视线尽头。
她在门口茫然的站了许久,才渐渐从空白的心头抓出了那个被留在缥缈山的为她而死的人。
对,我得去接她。
夏拂衣迟钝的对自己点了点头,正要抬脚离开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夏姑娘。”
一个穿着玄衣卫服饰的佩刀男子牵着马走出来,把缰绳递给她,不敢看她的眼睛,垂着头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