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言厉色的样子一点不像开玩笑。
秀明训斥:“你干嘛跟孩子较真,珍珠,你还在长身体,用不着减肥,想吃什么尽管吃,别像你姑姑吃成发糕就行。”
贵和忍笑忍到腮帮发酸,大哥不擅言辞,却偶有精辟比喻,一语中的。
千金的娃娃脸着火了,第一时间为找自己找援军,扭头问景怡:“我看起来像发糕吗?”
景怡的表情好像目睹自家大门被人泼油漆,语带气闷:“当然不像了。”,跟着向诽谤者提起严正抗议:“我说他大舅啊,你别乱打比方啊,灿灿他妈身材很标准,完全合乎我的理想。”
“你的理想已经把她毁得面目全非了。”
他的话代表全家人的心声,赛家早不满景怡对千金无节制的娇宠,特别是多喜。他希望女儿成为内外兼修的优秀女性,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女婿的行为绝非培养,而是养废。
晴空里飘来阴云,气氛一下子尴尬了。
贵和明白大哥想做父亲的喉舌敲打妹夫,可时机选得太不恰当,他连忙挺身救场。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大哥少说两句吧。”
千金质问他的立场:“贵和你说我像发糕吗?”
贵和违心哄骗:“你像德芙巧克力,入口即化。”
比肉麻他鲜逢敌手,这里却输给景怡。
“不对不对,她哪有巧克力那么黑,应该是大白兔奶糖,一口甜在心。”
夫妻俩相视而笑,空气里的甜度直追糖精。
珍珠卡主脖子做个齁死的表情,问灿灿:“你爸爸妈妈经常这么说话,你就不起鸡皮疙瘩?”
灿灿无奈耸肩,神态使人质疑他的年龄。
“我已经免疫了。”
笑声主宰的场景里,美帆不知怎地忽然发出不一样的惆怅喟叹:“看见别人秀恩爱心里真不是滋味啊,忍不住想回到从前。”
见她扭头望着默不作声的丈夫赛亮,贵和相信她确系有感而发。
每次聚会二哥赛亮都是最后一个出现,今天快摆饭桌才进屋,好像这个家是核污染区域,要尽量少待。
贵和比赛亮小七岁,记事时起二哥就是个阴郁少年,像长在阴湿苦寒之地的植物,貌似有毒。
经年笼罩在他周围的低气压隔绝了人缘,导致他长着一副出类拔萃的好皮囊,却少有人亲近,还特别容易招恨。唯一的好处是有效隔绝了烂桃花,保障他在初恋即收获了羡煞旁人的真爱。
可是目前看来真爱的待遇也不怎么样。
贵和偷瞄二哥,那气色暗沉的脸让原本英俊的面容老气横秋,狭长的镜框强化了高冷刻薄,冷漠的双眼在镜片后若隐若现,宛如功于心计的野心家。
从业多年,他已经把职业刻在脸上,举手投足都像电视剧里的反派律师。
兄弟三十年,家里贵和最不待见的就是二哥。
从小他就游离在家族以外,成人后更没家庭观念,最爱的是工作,梦想是出人头地,马不停蹄地冲向上游,没有任何风景能留住他的脚步。目前已是本市规模最大的律师事务所的一级律师,年薪上百万,开豪车住别墅,是人人羡慕的金领一族,可是仍不满足。
多喜说贵和和赛亮一样虚荣。
贵和不认同。
他虚荣是受生计所迫,二哥完全是自发性地功利,厚道一点设想,可能是娶了位明星老婆。毕竟当年追求美帆的名流大款如过江之鲫,他抱得美人归,就必须靠努力回馈这份幸运。
真是的,好好疼爱二嫂不就好了么,那臭德行换我也吃不下饭。
分到赛亮烦厌的余光,贵和喉咙里像噎住了什么,假如将来他的配偶也用这种眼神瞪视他,他铁定会当场发火。
美帆的涵养比他好太多,亦或许见惯不怪,向众人解嘲道:“我能有效控制食欲,真得感谢某些人。”
贵和一面为她的嘲讽暗暗鼓掌,一面又担心夫妻俩不看场合地起干戈,就以往的经验看,完全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情商高的人最能在危机爆发前防患于未然,景怡不着痕迹地接过话茬。
“能吃是福,可健康也很重要,二嫂气色不错,看得出对养生方面很有研究。”
美帆用意不明地问:“那你看看我们家这位的气色如何啊?”
景怡认真瞅了瞅赛亮:“他二舅气色不大好,最近工作很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