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胜似的扬长而去,自以为给景怡上了一堂哲理课。景怡确实受到不小的震撼,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挂钩,因为这点就能堂而皇之把经济上的劣势做为道德匮乏的理由?钱小鹏再穷也穷不过那个没钱治病的病人,同情弱者难道不是人类的生物本能吗?
行善绝非有钱人的专利,吝于怜悯的人才是真正的赤贫者,这年轻人抱着错误的想法,绝不可能成为好医生。
下午的工作中景怡悄悄抵抗郁闷,一个致郁的角色又出现了。他没空外出,请她到住院部的安全通道面谈。
“今天怎么不约我上天台了?”
Jennifer穿着名贵的白色羊毛大衣,胸前的钻石吊坠足有5克拉重,妆画得很浓,表明她此刻携带着比上次更强烈的攻击性。
景怡以不变应万变,笑道:“天气太冷,怕冻坏你。”
“你知道你哪点最让我放不下吗?就是怜香惜玉。”
“我基本上对任何女性都很尊重。”
“是啊,所以这也是我最讨厌的地方。”
景怡回避暧昧的对话模式,问她:“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在国外。”
Jennifer点头:“我在看心理医生。”
她的病情倒是能引起景怡一些关注,毕竟是他首先诊断的。
“有效果吗?”
“有一点吧,至少现在看到你,没有强烈地想把你从你老婆身边抢走的冲动了。”
女人翘起尖尖的唇角,感觉很锋利,还带着一点恨意。
景怡使她经历了一次失败的狩猎,她明知自己动机不纯,仍不甘心。
景怡知道好强是她这类女人的通病,不在乎她恩将仇报,对陌生人何必计较太多?
“那真该恭喜你,继续努力吧,你会康复的。”
他的客气就是火上浇油,Jennifer的狠劲些许外露了。
“你不担心你自己?”
“嗯?”
“我觉得你也需要治疗。”
“你认为我有心理疾病?”
“病情还很严重。”
景怡失笑,嘲讽地抱起双臂:“何以见得啊?”
他像在看笑话,然而Jennifer有备而来,姿态仍旧典雅高贵。
“我在新加坡看病时,顺便替你咨询了那位心理专家,她听说你和你老婆的情况以后断定你是个有严重支配欲的人,并且担心你老婆在你的控制下丧失自我,或者心理畸形生长。”
“你可真热心啊,咨询费一定很贵吧,我得还给你才行。”
“你不想先听我分析一下你的病情?”
“你可以说说看。”
“先做一种假设,如果你老婆不想再过寄生生活,要出去工作,你会怎么做?”
“如果她喜欢的话,我会尽力支持。”
“到时她会拥有独立的社交圈,和你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这些新朋友里可能有你的敌人或是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他们也许会教唆你老婆干一些危险的事,或者勾引她出轨,你不会感到威胁吗?”
“我很信任我太太,她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人的行动有时不受主观约束,情非得已的情况也很多,总之她一旦脱离你的管辖区,事态发展就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了。”
Jennifer的话仿佛滚开的水冲泡着景怡的淡定,他的笑容渐渐不那么闲适了,并且打出休止符截断对方的攻势。
“你这种假设太危言耸听了。”
Jennifer初战告捷一般,笑得像一只趾高气昂的狐狸。
“你开始害怕了不是吗?对无法完全支配的问题感到恐惧,就是典型的病态心理。”
“所有疾病都有个起因,通常有心理疾病的人要么童年不幸,要么遭受过重大打击,你觉得我符合哪点?”
景怡做出无懈可击的样子,Jennifer却早已彻底侦查过他的防线,准确找出其中的薄弱环节。
“没错,你家庭幸福,人生一帆风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得心理疾病的人。这点我也向那位专家提出了质疑,她说支配欲严重的人通常有两个病因。一是童年时和父母的关系错位颠倒,父母不能照顾孩子,反而要孩子照顾自己。因此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心理就趋向于成人,并且从照顾父母的过程中获得了最初的价值感,长大后渴望重复这种关系模式。二一点,他们儿时曾与母亲长期分离,没能得到足够的母爱,所以在心中塑造出了一个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爱人形象。成年后就会按照这个形象寻找伴侣,最合乎要求的人选将会获得他们的迷恋。这两点与你的情况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