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这人怎么这么狠心?”
“我不是您的亲女儿吗?您又为什么这么狠心?”
她暴躁地甩开她,又被拽紧,骨肉亲情已成空谈,此刻她只是母亲救子的工具。
“不行!你不能走!要么捐肾要么嫁给老于,必须选一样!”
“我都不选,我要和你们断绝关系!”
“你说什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白养活你了!”
母亲暴跳如雷,学父亲的样凶狠抽打她,震裂她未愈合的伤口,不等她反抗,施暴者抢先坐倒,捶着地俯仰哀嚎,好像她的手被女儿的脸打痛了。
晏菲想拉她起来,手臂被她死死箍住,又听到她那比刀枪更致命的哭求。
“菲菲,妈求你救救安安吧,你就这么一个弟弟,怎么忍心看他去死啊!”
母亲故意引人注目,绳索般的哭声绊住许多路人的腿脚,有人热心询问,她马上声情并茂哭诉:“我儿子双肾坏死,医生让换肾,她是我女儿,已经配型成功了,可死活都不肯为她弟弟捐肾。不捐就不捐吧,让她想办法帮我们凑点钱她也不肯,还说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们真的白养这个女儿了!”
表面弱势的一方最易获取陌生人同情,看客又往往缺乏分辨能力,只图快速占据道德制高点,靠批判宣扬自身的存在感。
“不捐肾还说得过去,都是一家人医药费还是该想办法解决一部分吧,不然太没人情味了。”
“还是护士呢,对自家人都这么冷漠,能指望她好好对病人?”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自私,只想着自己。”
无数的“自私”仿佛狂蜂乱舞,刺得晏菲体无完肤且无处避逃,孝道、亲情这两个圣神美好的词汇像两座山样的牌坊,要把她压成肉泥。
聚众喧哗太影响医院的形象,少时护士长赶来,将母子俩拉到办公室调解。
晏母到了领导跟前越发凄惨可怜,拉住护士长的手状告女儿冷血。
护士长是非分明,理智劝解:“小晏是我们这儿的先进分子,同事病人都夸她温柔善良,您可能误会她了,等下了班心平气和谈一谈,会有好结果的。”,说完又劝晏菲先送母亲回家。
晏母屁股紧帖凳子,恨不得焊在上面。
“我不走,我一走她又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晏菲已拿她当灾星,身心交瘁地望着她。
“您要寸步不离监视我?”
“我还要回去照顾你弟弟,哪有功夫监视你。要我走除非把你的工资卡和身份证都交出来。”
母亲变本加厉的狠招打垮了晏菲的心志,她一贯坚强的神采碎做瓦砾。
“你们非要这么逼我吗?”
护士长也觉得晏母太无理了,劝说:“阿姨,您不用这样吧,没收了工资卡她的生活费怎么办?没有身份证她办事也不方便啊。”
晏母坚信这是在维护她的正当权益:“我是为了防止她逃跑,这丫头鬼得很,一不注意她就溜了。”
“她在这里上班,能溜到哪儿去?您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放心吗?”
“是她自己先说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她弟弟还在等钱救命呢,她想撇下我们一个人躲清闲,门儿都没有!”
母亲扣紧囚锁,藏起钥匙并在锁孔里灌满铜汁,晏菲像黑狱里的死囚,绝望渐渐漫过头顶,僵持片刻交出工资卡和身份证,换取临刑前的安宁。
她的遭遇不久通过白晓梅的喉舌传到景怡耳中,二人约好下班前一道去看望受害者。
晏菲已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景怡叫住她,上前温和问候,她不戴口罩了,斑斓的伤痕像一个个小夹子缀在脸上,也揪住了他的心。
“小晏,你还好吧?晓梅都跟我说了,需要帮忙吗?”
晏菲似有似无地笑了笑:“谢谢金大夫,这个忙您可能帮不了。”
她不清楚景怡的真实能力,杯水车薪不如不要。
景怡尽快将帮助落到实处,说他认识一家慈善机构,也许能帮她弟弟申请经济援助。
晏菲将信将疑,用恍惚填充情绪里的真空。
白晓梅发挥女孩子的细腻,挽住她的胳膊建议:“菲菲,我请你吃饭吧,今晚你到我家去住,刚好我爸妈去旅行了,我一个人怪怕的,你去陪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