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研修佛法十几年,见识不比常人,胜利从她那里受到过不少启迪教育,既视其为德高望重的长辈,又拿她当半个心理医生,不久苦告。
“阿姨,我该怎么办啊?”
慧欣笑微微道:“是说你妈妈吗?先别管你家里人的想法,你自己怎么打算的?留她住下,还是撵她走?”
这正是胜利苦恼的中心,再次猛揉头发:“我也不知道,以我本人的意思,根本不想看到这种不配当妈的女人,可是爸爸生前嘱咐我,如果我妈哪天回来一定得对她好。他只给我留下这一条遗言,我能不照办吗?可是又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阿姨,您最明事理了,快帮我出出主意吧。”
见慧欣笑着摇头,他急道:“您干嘛摇头呀,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又说远亲不如近邻,您和咱们家关系不一般,关键时刻还得为我们做主!”
慧欣看看他拽在自己袖子上的双手,再次摇头。
“你已经做出决定,还问我做什么?”
“欸?”
“你真心撵人,就不会来找你爸爸,不会犹豫苦恼这么久了。”
“我……”
“父母之恩,水不能溺,火不能焚。孩子,你没见过你妈妈,对她没感情,可是你爸爸从小疼你,你非常爱他,想遵守他的遗命,是这样吧?”
心思被洞穿,胜利还能说什么,老实承认:“爸爸说我生来享福是因为命好,而这条命是我妈给的,人得记恩。看我妈那样,像是走投无路了,我惦记爸爸的嘱咐,想留她住下,可我在家里说话没分量,哥哥们又很讨厌我妈,万一闹起来,我不成夹心饼干了么?”
慧欣说:“你怎么知道自己在家说话没分量?难道秀明他们亏待过你?”
“没有,家里人对我很好,可我毕竟是老幺嘛。”
“不管排行第几你始终是家庭一份子,我相信你哥哥嫂嫂们都很在乎你,不然也不会容忍你妈妈在家吃饭过夜。回去跟他们好好商量,把真实想法说出来。秀明他们也很爱你爸爸,肯定会尊重他的遗愿。”
胜利到家就被大哥叫去卧室,秀明发型比平时更乱,胡须邋遢,看得出最近对生活的热情大幅度降低。
“宋引弟那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
“我要是把她撵出去,你会不高兴吗?”
胜利以为大哥在发放最后的通牒,吞吐着表明形势:“大哥,刚才我去买文具,文具店的毛奶奶说镇上很多人都知道宋引弟回来了,隔壁方奶奶还跟她聊了会儿天。毛奶奶还让我认下她,说再不好也是我亲妈,我们要是赶她走,邻居们会不会说闲话啊?”
秀明料到会如此,额头的青筋时隐时现。
“镇上那些八婆的习性你是知道的,闲话肯定少不了,就看我们能不能顶得住。”
“……您顶得住吗?”
“……估计顶不住。”
“您都不行更别说我了。”
“那我们就让她在这儿落地生根了?”
“我不知道。”
小弟的畏缩差点点燃秀明的暴躁,他微微龇牙,屏息数秒握拳忍住,泄气地选择姑息方案:“好吧,你还是学生,学习才是第一位,这些事就交给我们解决吧。如果她不生事,就先让她住一阵子。”
胜利一阵恍惚,心中似喜非喜,他为人现实,马上着眼现实问题。
“那她的生活费怎么办?”
大哥经济负担重,他不好意思再给他添麻烦。
秀明好面子,这种事自会逞强,拍拍他的肩头说:“这个不用你操心,爸爸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接替他老人家好好照看你。珍珠小勇是我的手心肉,你就是我的手背肉,我怎么顾惜他们,也会怎么顾惜你,你只管好好上学念书,别胡思乱想。”
胜利感入肺腑,大哥义气相待,他也要义气相报,晚上丢开书本,专心计算母亲的花销。
二哥他们每人每月交1000块生活费,我也替宋引弟交这么多的话,显然不够。她每顿比别人多吃几大碗,相当于八个二嫂的饭量,而且爱吃肉,一条三斤重的鲤鱼还不够她塞牙缝,再餐餐搭配半斤酒,就是一个大饭桶!
再者,她块头大,对水电气和日用品的消耗须成倍计算,牙膏、肥皂、洗发水这些就不用说了,连如厕的卷纸也会多扯几格,逢年过节再添置点衣物什么的,一个月怕要两三千才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