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和,你怎么搞的?就算不中意,也该顾惜一下我的情面,你工资那么高,请人家姑娘吃顿饭又怎么了?你爸年轻时也小气,可也不像你这么抠门!”
对待几十年的街坊长辈,贵和敢怒不敢言,赔笑着打哈哈,心里暗骂那姑娘恶人先告状。
那天二人约在咖啡店见面,女孩子五官整齐,身段苗条,妆扮靓丽,举止得体,外貌这关是绝对OK的,和以往历次相亲一样,坏就坏在观念上。
“听说你是建筑师,年薪多少?税前还是税后?”
“房子在哪儿?多大?全款贷款?月供多少?”
“你家那么多兄弟,今后不用你照顾老人吧?结婚你爸会赞助吗?如果女方家要彩礼,多少能接受?”
这些问题被巧妙糅合在漫长的闲聊中,看似委婉隐蔽,久经磨炼的贵和却洞若观火,已经默默按下红灯,等女方半开玩笑说:“你现在住的房子只有60平米,太小了,不如卖掉我们合伙买个大的,房产写两个人的名字。”
贵和对这笑话耳熟能详,假笑反问:“那你能出多少?”
“五万吧,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
五万还不够本市房价的一个平方,用一把稻草赚走一头牛,算盘珠子都打飞了。
到此贵和连敷衍的欲望都没了,当对方问他接下来去哪儿吃饭时,他不假思索回答:“肯德基吧,便宜实惠。”
由此得到一个白眼,省下一顿饭钱。
倘若换个大度老实的男人,女孩的意愿并不过分,有的好男人认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从没想过:让妻子共享财富,离婚时会被分走一半。
贵和不一样,他在这方面不算好男人,父母离异的阴影像黑漆泼在脑海,让他时刻提防会算计的女人,见了就退避三舍。
“淑贞阿姨,不是我抠门,我说要请她吃饭,是她嫌肯德基档次太低,而且她一来就说让我换房子,出五万把我的婚前财产分走一半,我能不怕吗?”
淑贞理解个中利害,舍此就彼驳斥。
“就算这个姑娘不好,那以前也有心眼单纯不会算计的好姑娘,你为什么一个都相不中?”
她一针见血,贵和哑口无言。
谁让他是个月光族呢?谁让他比那些女人更物质呢?都怪小时候苦怕了,让他现在随时为钱恐慌,自己都不够花销,哪有能力负担别人的生活?
按道理他这样的该找个富婆,本身硬件软件都不差,淑贞手上也不乏资源。
可惜老赛家的遗传基因太强大,每个人血管里都流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自尊,坚持男强女弱观点,吃一口“软饭”就会七窍流血。
这样的矛盾体,不单着又能怎样?
“阿姨,您别管我了,快说说刚才那帮人吧?他们是不是上我们家找事儿的?”
淑贞被成功转移注意力,拍个巴掌说:“他们是去找你大哥要债的。”
“大哥又欠民工工资了?”
贵和的父亲十年前退休,由大哥赛秀明继承了家里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个小作坊,常驻人员不超过三个。赛秀明是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大老粗,和父亲一样耿直仗义,做事一板一眼,拙于交际应酬,经商绝不投机取巧,只是这样就很难吃得开了。更兼好充大方缺心眼,是坑蒙拐骗者的上佳目标,经常遭遇甲方恶意违约毁约,拖欠甚至拒付工程款。在父亲手里饿不死的公司,传到他手中更是风雨飘摇,父子联手经营也难有起色。
对这一现状,贵和颇感惭愧,大学毕业时父亲大哥都曾力主他回家帮忙,他一心麻雀变凤凰,只想往高枝飞,瞧不上家里那卵大的摊子,又怨父亲偏心,巴不得离家远远的。假如当初他应召加盟,以他的能力,家里的事业不说发扬光大,至少能蒸蒸日上,断不会落到青黄不接的窘境。
不过他的鬼点子和歪脑筋大概得不到父兄认同,照样会束手束脚,这么一想他又释然了。
“他们要到钱了吗?没在家里打砸抢吧?”
淑贞又拍个巴掌。
“还不全靠你大嫂聪明,这些人上午就来了,赖在你家不走,又吵又骂的,非逼你大哥拿钱,你大哥哪有钱啊,偏生你爸不在家,就这么耗着。后来你大嫂买东西回来瞧见,为那些民工端茶泡水,把他们的情绪都稳住了。”
“然后呢?大嫂给他们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