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往我身上扔套绳,这次是公司旅行我才不得不履行上司的职责,换做平时不会管你的。”
“明白,做您的下属真幸福,希望能永远身在您的领导下。”
他的语气好似活泼的趵突泉,听不出一丝病态,郝质华再度起疑,目光脱离屏幕烙向他。
“你是不是在装病啊,我看你精神很足嘛。”
贵和赶紧捡起伪装,活泉转入枯水期,眨眼气若游丝:“没,我真的在生病,怕您担心才强打起精神。”
郝质华不肯轻信,上前探他的体温,过了半日姜末失效,他的额头不冷不热,温度很正常。
“烧已经退了,看来你已经好了。”
他的花招还充裕,蜷紧身子哀唤:“烧是退了,可胃又开始疼了,昨天喝了一肚子脏水,肯定细菌感染了。”
“你拉肚子吗?”
“昨晚都拉脱水了,今天肚子里空荡荡的,想拉也拉不出来了。”
他尽量将情况描绘得严重,成功引起她的紧张。
“你怎么不早说,这种病不能拖,得赶紧去医院,走!”
说完一把掀开被子架他起床,贵和想耍赖,立即挨了通臭骂,只好假戏真做,乖乖就范,跟她去到附近医院。
坐诊的医生于百忙中抽出两分钟接待他们,略问一问病情就赐他一针抗生素。贵和自作自受,右边屁股上被凿了一个孔,疼得龇牙咧嘴。
“那护士以前是做木匠的吧,打个针跟钉钉子似的,疼死我了。”
郝质华搀着一瘸一拐的“病人”,心情有如郁闷的家长,黑脸埋怨这不争气的家伙。
“排你前边的小孩子都没喊疼,就你嚷得最厉害,害我也跟着丢人。”
他嬉皮笑脸应对:“可是您还是没舍得抛下我,郝所,您对我真好。”
“我是在尽义务尽义务!怎么会有你这么麻烦的人,真想打死你。”
她离暴跳如雷只差几步,他却不知死活犯险,再走几步就要死要活叫苦:“不行,我走不动了。”
“坚持一下,出了医院就打车走。”
“我整条右腿都像灌了老陈醋,坐着更难受。郝所,能让我扶着您的肩膀吗?这样可以省点力气。”
他戏演得逼真,郝质华已被套牢,步步深入陷阱,被迫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贵和顺势靠住她,为维持平衡,她只得用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充当他的拐杖。
贵和如愿以偿,就算屁股被扎成莲蓬也值得,鼻尖凑近她的脸,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好像一小孩坐拥了一座糖厂。
郝质华承受着他将尽一半的体重,觉得这人和没腿的残废差不多,恼恨地瞪他:“我干脆背你回去吧。”
他傻笑:“不用不用,那多难为情啊。”
“你还知道难为情,我以为你的脸皮是铁做的呢。”
“铁也会发烫啊,您瞧我都羞得满脸通红了。”
他分明在指东说西调侃她,郝质华知道自己的脸比他还要红热,但坚决不肯露破绽,死死咬住上下两排牙,明面上与他对峙,内心里同猫搏斗。
走出医院,天空换了幕布,灰云仿佛千万只老鼠集体迁徙,几分钟后织起密集的雨线,街上的行人变戏法似的少了一半,剩下的都躲在五颜六色的伞盖下,没伞的二人到无人的公交站台避雨,不足一米的金属顶棚形同虚设,雨豆不费力气地砸向他们,落汤鸡的下场免不了,只是小火慢炖而已。
贵和心疼郝质华淋雨,抬头怨老天:“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啊。”
“五月天娃娃脸,本来就是半天太阳半天雨。”
郝质华也担心淋雨会让他病情复发,掏出手机叫车,忽听他问:“在西湖边上遇到大雨,真像《新白娘子传奇》里的情节啊,郝所,您看过那部剧吗?”
“这么经典的剧谁没看过,小时候我还看了好几遍呢。”
“我也是,可喜欢那首《渡情》了,小时候天天唱。”
“那你现在还会唱吗?”
她漫不经心问着,拇指即将按向联系司机的按钮,手机倏地被他抢走了。
“会啊,这就唱给您听。”
他喜悦的神情恍如少年,最多十六岁,雀跃地亮嗓开唱:“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勒~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般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