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辛对他有成见,听了这话更认为他巧舌如簧并非善类,一口拒绝:“别说漂亮话了,总之这事就是不行,你不用再做徒劳的事,我也不会再接你的电话。”
治病得断根,消灭病毒还不够,需要改善病人体质,增强免疫力。接下来的日子里郝辛更频繁地奔走于本市各大婚姻介绍所,为女儿寻找合适对象。婚介所里,女人的年龄就是价签,四十一岁的离异女子如同隔夜饭,条件稍好的男性都不屑一顾。郝辛不断铩羽,就像最初找到和氏璧的楚人卞和,怀抱美玉却无人识货,一天比一天沮丧。
这日和老伴儿在家吃晚饭,不由得沉重哀叹:“我这几天去了几家婚介所,形势很严峻啊。”
“是不是都说我们质华岁数太大,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听她说得像亲眼所见,郝辛奇道:“你怎么知道?”
林惠冷哼:“我早去过了。”
“那你怎么不说一声,害我白跑。”
“这么丧气的话说出来有意思吗?要说这事还得怪你。”
“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郝辛以为妻子无理取闹,没成想还真让她有条有理数落一通。
“你看看你那些老同事,哪家的女儿愁嫁了?那模样能力再不济的都能找到好对象,还不全靠当爹的给物色。人家做官的都讲究封妻荫子,你大小也是个局长,虽说这职位含金量不高,但人脉也不至于差到这份上吧,还不是怪你做人清高孤傲,没交过一个有用的朋友,遇到困难谁都指望不上。”
他大怒,拍筷子教训:“什么封妻荫子含金量,满嘴封建官僚主义,思想严重腐朽落后。要不是我意志坚强立场坚定,对你监管严密,换个人你早去监狱里蹲着了。”
林惠酸眉酸眼挖苦:“是,你是清官,谁都比不上你思想先进,别人都是落后分子,都不配跟你交朋友行了吧。”
“我怎么不爱交朋友了?我朋友多得是,每天去广场上下象棋,棋友都一大群了。”
“你就会跟一些平头老百姓打交道,再不说交些有用的朋友,以前在单位也不合群,没有一个要好的同事。”
“我那是故意的,官场上就是不能拉帮结派,那结党必然谋私,与同事保持距离才能保证自身的纯洁性。交朋友也一样,凡是生意人和官员套近乎都是有目的的,不小心提防就会被他们拉下水。”
丈夫的大道理连篇累牍,林惠不爱听,一律讽刺,一招胜万招。
“总之都是你有理,你这人天生孤僻,就跟那歌里唱的一样,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成天走在无垠的旷野上,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
郝辛提这事的本意是想向妻子讨几句开解的话,结果这老太婆坚持不给他惊喜,他一来气也失了格调,叱骂:“我是公狼,你就是母狼,不管饥饱都爱咬人。”
“我咬谁也不咬你,老疙瘩又臭又硬,咬你还脏了我的牙口。”
老两口吵了几十年,郝辛习以为常,事毕也没往心里去。可林惠不久就出现反常举动,要么躲在书房上网,要么没事拼命刷手机,有时还悄悄躲到屋子外讲电话。郝辛撞见几次就犯了疑,妻子天天去跳广场舞,还参加了老年艺术演出团,听说那种地方是黄昏恋的舞台,搅散一家是一家,妻子年轻时是朵扎眼的鲜花,馋嘴蜂蝶成群结队往上扑。老了也还风韵犹存,打动些糟老头子不成问题,难不成跟谁有了猫腻?
他正直古板,醋劲其实不小,心里犯嘀咕就想查个水落石出。周末林惠又打扮得油头粉面出门,他悄悄跟踪,尾随她乘地铁来到世纪公园附近。远远见她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接了头,并肩说笑着走进一家餐厅。
这老太婆还想老草勾嫩牛?
郝辛更生气了,当场决定去“捉奸”,走到餐厅门外又见那男人独自走出来,大概是去上厕所,与一名年轻的女服务员错肩时赫然伸手捏了捏对方的屁股。女服务员非但不恼,还嘻嘻笑骂,显是狐朋狗友之流。
郝辛登时起疑,心想这男的不是正经人,又跟这里的服务员要好,肯定是熟客,林惠怎会结交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跟他来这儿干嘛呢?
他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处身端正,却能洞悉旁门左道,当下用心观察这家餐厅,只见门可落雀,大厅内食客寥寥无几,服务员倒是不少,多数还是五大三粗的男青年,与网上介绍的宰客黑店特征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