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猜到贵和和郝质华之间出了问题,只是不清楚内情。
贵和沉默数秒,说:“我和质华感情很好,现在兵分两路战斗,等翻过这座大山就能胜利会师了。”
赵国强忙加以鼓励:“那就好,你放心,我会为你们摇旗呐喊的,公司里有人叽歪我也会替你们辟谣,但事后你得好好谢我。”
“没问题,等结婚时少收你一半礼金就是了。”
挂断电话,贵和跌回病痛的旋涡,高烧不退,呼吸困难,头如斧凿,胸口如撕,身体山似沉重,好像真的只剩下嘴硬了。绝境漫无边际,他困在正中央,找不到突破口,躺在哪儿都是针毡,夜深还睡不着。
家人们轮流来看过他好几次,最后千金抱着枕头来了,站在床边怯生生问:“贵和,今晚我能挨着你睡吗?”
她有十分不好的预感,怕他半夜做傻事,想呆在身边守护。
贵和婉拒:“我得了肺炎,会传染你。”
“我抵抗力强,没事的。”
“那我背对着你。”
他不忍再伤她的心,挣扎着翻身让出空位,千金在他身后躺下,抱着他眼泪悄悄流淌,渐渐浸湿了他的背心。
“你怎么哭了?”
轻声询问引出她一记惊颤,过了一会儿呜咽道:“贵和,对不起。”
“干嘛跟我道歉?”
“要不是我,爸爸也不会那样对你。”
得知他的想法后她的自责与日俱增,今天才找到道歉的机会,希望能求得原谅。
贵和也在懊悔当日的冲动,他是怨过她,但相较于爱,怨恨只是大海里的一串泡沫。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那天我喝醉了,说话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他气息虚弱,说话也像奄奄一息,令她痛贯心膂,更用力地抱紧他。
“你讨厌过我吗?”
“没有,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也是我最喜欢的妹妹。”
得到亲密的肯定,她的欣喜和难过一齐涌起潮头,急声哭泣:“我也是,兄弟里面我最喜欢你。现在爸爸不在了,灿灿他爸又变心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啊?”
他明白她的担忧恐惧,自身难保仍要做她的靠山,握住她的手安慰:“别怕,我比谁都想好好活着,和质华结婚,过幸福的生活,再坚持一下就能成功了,你要为我加油,好吗?”
兄妹俩的手指紧紧相扣,相拥的姿势一如当年身在母体时,脐带可以剪断,感应始终互通,在生命中为对方留下不可或缺的席位,甘愿为彼此做任何付出。
坏事总是成双成对,半夜佳音接到舅妈的报丧电话,外婆刚才在大舅家的厕所摔倒,突发脑溢血去世了。她悲痛震惊,连忙动身奔丧,秀明自然要陪同,临行前叫醒珍珠,让她天亮后向家人说明情况。
早上千金听说此事,决定今早不做饭,带灿灿上街去为家人们买早点。她离开不久,贵和咬牙起床,艰难地走出家门来到多喜坟前。
晨风料峭,吹在病人身上仿佛坦克碾压,他双腿失去筋骨般踉跄跪倒,靠住墓碑,就像扑在父亲膝前。
“爸,我真快撑不住了,您帮帮我吧。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质华,您替我想想办法,让质华的爸妈原谅我,我求了菩萨神仙都不管用,只能求您了。”
夜里他就生出这个念头,父亲生前曾向他致歉,既然心怀愧疚定会设法补偿,如今现实的力量帮不了他,他只好求助于鬼神,以此支撑信念。这一番“跋涉”耗尽他的力气,祝祷未完便倒地失去知觉,一股旋风围着他打转,裹着狂蝶似的枯叶,恍如幽灵在仓急蹦跳,周围树枝也像警铃摇个不停。
李淑贞来找慧欣说事,见多喜坟前瘫着个人,近前一看是贵和,登时手忙脚乱惊叫。慧欣听到门铃和她的喊声迅速奔出。两个老太太搂住病者,打过120后齐声向赛家后院呐喊,两三分钟后胜利从墙上探出头,见此情形毛骨悚然,赶紧翻墙出来抢救三哥。
千金母子提着几大包粥水早点回家,走到街口见淑贞呼喊着跑来。
“千金,不好了,贵和出事了!”
“怎么了?”
“他在你爸坟前晕倒了,慧欣已经叫了救护车,让我过来通知你。”
老太太形容夸张,将危险放大了好几倍,千金魂不附体,拔腿直奔,被一辆过路的摩托车撞个正着,倒地连打几个滚,沾了一身豆浆粥汤,脑门摔破,右脚的帆布鞋也摔落了,一时间头晕目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