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失魂落魄,佳音扶住她的肩膀诚恳请求:“美帆,小亮真的很爱你,为了保护你他算是拼尽全力了。现在他病得很重,也许会有生命危险,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在他最需要关怀的时刻陪在他身边。”
冷不防被她陡然锋利的目光刺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女人怨愤吼叫,拔腿冲出家门,冲进车库,开车直奔亚洲医院。早上周边干道交通状况极差,每一辆车都像千年老龟,每一个司机都焦急难耐,然而谁都不能与她相比。她急得快疯了,眼看前方车队绵长无尽,干脆跳下车徒步上路。
她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裙,光腿赤脚跑在隆冬的街道上,脚下的路面冰层般冰冷坚硬,刺骨的寒风似乱刀袭来,狠狠纠扯她飞舞的发丝,贪婪吸取她的体温。她浑然不觉,拼命奋力前奔,仿佛受到命运召唤,去赴至死不渝的约会。
来到亚洲医院住院部,她慌乱的身影闯入景怡视野,迎上去惊问:“二嫂,你来了。”
她不让他改口叫杨女士了,气喘吁吁急道:“赛亮在哪儿?快带我去找他!”
景怡又惊:“大嫂都告诉你了?”
“是,快带我去!”
病房里赛亮正在昏睡,病魔改变了他的面貌,此时的他干瘦、枯憔,肤色发青,已是死神的俘虏。
美帆心痛欲裂,按住胸口悲恸抽泣,千金提着开水瓶进来,见到她惊呼:“二嫂,你怎么来了?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还光着脚?”
二嫂重视仪表,居家也要打扮成贵妇,她真想不到她会以这种疯婆子的装束外出。
这时景怡取来自己的大衣为美帆披上,吩咐千金去帮忙买套衣服鞋袜,千金赶忙应声去了。
为防止吵醒病人,他请美帆去走廊说话。美帆含泪询问:“景怡啊,赛亮现在病情究竟怎样?佳音说他要换肝才能活。”
“……是这样的。”
“没有合适的肝、源吗?”
景怡遗憾摇头,来不及安抚她就被护士叫去了。美帆回到病房,泪如泉涌地凝睇丈夫,轻轻替他拉上滑到胸前的被盖,见他脖子上戴着一条以前没有的银链,好奇地轻轻勾出来查看。
项链低端挂着一枚钻戒,是他们的结婚戒指,属于她的那枚已被她扔进大河。鸾凤失俦,锦瑟断弦的坏预兆竟然都是从她而起的。
她的心顿时被捣成肉泥,死命捂住嘴阻止自己放声嚎哭,无尽的自责痛惜有如山洪爆发,冲来新的怨恨的泥沙。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细碎的哭声淋碎赛亮的浅梦,睁眼看到病床前岣嵝哭泣的背影,他骤然惊诧,纵然眼花也认得出那是他相伴十数载的发妻。
她终究还是知晓实情了。
苦心白费,他颓丧伤怀,眼角滚出泪珠,默默望着她,像往常回味相思的幽梦。
良久,美帆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再度崩溃流涕,急促凑近握住他的手,哽咽难尽。
他温和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摇摇头,哀声埋怨:“你为什么瞒我?我不是你老婆吗?只是在你家借宿的房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还逼我离婚,你太狠心了。”
他悲酸默对,半晌方缓缓道:“这是为你好。”
“什么叫为我好?你想一个人静悄悄去死,然后让我内疚一辈子?”
“我不想拖累你,这种情况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贫贱夫妻百事哀,这道理小时候看我爸怎么对我妈的,我就明白了。你没过过苦日子,真到了那种地步会受不了的。与其拖到互相厌恶,还不如趁早分开。”
她不能接受这一说法,质问:“如果欠债生病的人是我,你也会提离婚?”
这回他答得很利索:“不会。”
“为什么?”
“那样太没情义,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你认为我是没情义没良心的人了?见自己的丈夫破产,生了重病就会嫌弃他抛弃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
一针见血的指责使他惭愧失语,脸撇向另一边。
她不许他再逃避,追问:“离婚前你说你接了一件案子,那个妻子要跟得癌症的老公离婚,你当时问我什么想法,其实是在试探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