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欣支持他威慑宵小,点头道:“你去吧,别伤着人就行。”
他环视四周,相中一只一尺来高的长柄青铜铸的莲花烛台,过去操起来,先将协议交还佳音,再对闻家人呼喝:“你们给我听好,再敢打我老婆的鬼主意,这玩意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双手握住烛台两端,抬起右膝狠狠往下一劈,儿臂粗细的铜柄弯成对折,配合他骇人的红眼珠,现场再无衅声。
事端平息,佳音心里刮起耻辱的风暴,哪个有血有肉的人愿意用这种恶俗残酷又滑稽的方式同原生家庭决裂?她放下了有形的包袱,无形的伤疤却终生难愈了。
她顾不上与慧欣道别,埋头冲出门去,室外阴雨绵绵,滋养霉烂的心情,她拼命奔跑,想甩掉丑恶的记忆,雨水飞进口鼻,冻得她内外冰凉。
她最终蹲在了雨地里,脸埋在膝盖间放声痛哭,像飞向天际的蒲公英,获得自由,也永远失去了由来。
垂坠的雨丝忽然消失了,她慢慢抬头,见秀明正撑着外套替她挡雨。他恢复憨厚的神态,在她注视下歉疚忏悔:“对不起,没早点发现你的委屈,这么迟才出来保护你,我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你恨我是应该的。”
佳音内心毫无波澜,他刚刚大义凛然维护她,她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感激。
也许这就是死心的最高境界。
“珍珠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放我走吧。”
“可、可我我舍不得你呀。”
秀明瑟瑟缩缩看着她,非常怯懦,他能勇猛果敢地冲入敌营杀个血肉横飞,却经不起她一个冷眼。
佳音微微冷笑,依旧心如止水,毫无留恋地走进了雨幕。
麦克畏罪自杀前的戏剧化行为使千金成为新闻人物,事后她的工作地点和住址被曝光,不间断地遭受各种骚扰。家里还好,大门紧闭外人进不来。在蛋糕店就不一样了,麦克的死忠粉们为追悼偶像,每天来“点金”购物,借机窥看千金,有的还找她签名合影。
千金不堪其扰,更觉得这是在发死人财,不久萌生了辞职的念头。这工作是慧欣介绍的,她想先跟她打声招呼,是夜来到老人家里说明情况。
“阿姨,当初是您给我介绍了这份好工作,我也很珍惜,可最近因为麦克的事有太多粉丝和记者来骚扰我,我没法再在那里呆下去了。”
慧欣知道她的难处,体贴地抚摸她的后背:“我知道,那就辞职吧。”
“真对不起。”
“这有啥好道歉的,真正帮你的又不是我,是景怡啊。”
慧欣听赛家人说千金已原谅景怡,认为是时候公开秘密了。
千金愣眼巴睁,猜不透谜底。
“那家店是他专门为你开的,让你能有个良好的环境学习进步。主意是我给他出的,你要怪就怪我。我们不是欺骗你,是想让你少走弯路,听说这几个月你不仅技术大大提高了,还学了不少经营销售方面的知识,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听完解密,她总算明白店里为什么给她那样多的优待了,心境像傍晚的夜市嘈杂起来。
“这么说点金的老板就是他。”
“是啊,要不怎么会取那样的店名呢。”
“点石成金吗?”
“在他心里你一直是金子,以前被他收藏得太严密,蒙了灰尘,现在要让你恢复光彩,充分发挥自身价值。你不会怪他吧?”
千金慢慢摇头,她并非矫情之人,获得那么多好处还有什么可埋怨的,只是对丈夫的做法惊讶,他宛如圣诞老人,口袋里有取之不尽的礼物,慷慨得异乎寻常。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思索一夜,早上切菜时她还在为此走神,不小心切破手指,剧烈的疼痛唤起古早时的记忆。刚和景怡恋爱那阵,有一次她也在削水果时失误,左手食指严重割伤。受伤后立刻又蹦又嚷去找景怡,他握住她受伤的手指急得不行,竟用哄小孩的方式对着伤口喊:“痛痛、痛痛飞!痛痛、痛痛飞!”
她和记忆里的自己同时笑出声,然后品尝独有的心酸,记事前他就走进了她的生活,像大哥哥一样爱护她,大概至今仍把她当做孩子吧。
胜利忽然跑来将她拽出思念,说有人来找她和贵和。
这客人是位衣着体面的青年,相貌端正,瞧着很年轻,却富有社会人的稳重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