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这样低声说着话,自然有人笑着插了一句:“东屋那位原还想着落了徐大小姐的脸面,可谁会想到如今是这般状况?”
东屋那位——
说得便是徐静嘉的继母,徐老爷的新夫人。
在座的妇人先前都曾与她打过交道,想着那位夫人的姿态,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府中大小姐出嫁,她倒好,打扮得竟是要比里头那位真正的新娘子还要喜庆,穿红抹脸的,也怪不得这位徐大小姐宁可自己拾掇,也不要这位夫人帮忙了。
有人想到这,便免不得一叹:“好在武安侯府是个重情义的,若是别的士族知晓这大小姐母家有这么个不安分的主母,怕是说什么也要退了这门亲事了。”
“谁说不是?”
“总归这位大小姐自个儿也是好的,若不然武安侯府也不至于等她这么多年。”
这儿低声议论着。
而这一块布帘后的里屋气氛却很是温馨。
徐静嘉身穿大红婚服坐在铜镜前,她的身后站着衣着华贵而得体的程宜,而王昉与陆棠之便站在一旁,正眉眼弯弯笑看着她。
屋中除了她们,便只有自小随着徐静嘉的仆妇、丫鬟几人。
人数不多…
可徐静嘉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她透过那雕着龙凤呈祥的铜镜,看着屋中几人,一双眉眼慢慢弯起…而后,她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程宜,柔声与人说道:“今儿个要多谢夫人走这一趟了。”
程宜能来...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
即便她与王昉关系甚好,可关系好是一回事,请动程宜过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因此前几日王昉递消息过来的时候,徐静嘉却是鲜少怔住了,这怔住之后便是那不可言喻的感激之情...她知晓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陆则之的,所以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不落他的脸面。
可这世间之事,总归有些不是由她说了算...
比如这样的家庭。
这样的继母。
徐静嘉知晓她那个继母想看她的笑话,想让她在这样的日子里丢尽脸面...若她只有一个人,丢脸也就丢脸,可是还有那人,那人那么好,她不愿因为她的事,让他难堪。
好在这世间之事,虽不是事事完美。
可总归也值得期待...
程宜闻言却是弯了眉眼,她长相本就清雅,这一笑便又越发引人亲近几分。
她是知晓徐静嘉这个名字的…
一手簪花小楷可媲美当年的卫夫人。
程宜素来喜书,对徐静嘉这样的姑娘心中自然也有几分好感,因此陶陶来找她要她帮忙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便应了。如今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温柔,气度通透的姑娘,心中便又多满意了几分…
怪不得武安侯府愿意为了她等这么些年。
“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这样一次机会——”
程宜一面说着,一面是由丫鬟服侍着挽起了双袖,而后是看向王昉笑着跟了一句:“一回生,两回熟,往后陶陶出嫁的时候我也不至于紧张到出错。”
她这话一落,屋中几人皆笑了起来。
王昉却是满面通红,她看着程宜,在这样的日子也难得带了几分小孩脾气,朝人娇嗔一声:“母亲,今儿个是徐姐姐的大婚,您胡说什么呢?”
程宜看着王昉,一双眉眼便又弯了几分:“好好好,是母亲错言了。”她这话说完,是由丫鬟服侍着洗净了手,又用一方丝帕擦拭干净,才从丫鬟双手呈着红木案中取了木梳…她面容也不似先前那般,反而带了几分端庄而肃穆。
她是先用木梳先从头至尾替徐静嘉梳了一遍。
一边梳着发,一边口中是说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待说完这一遍...
程宜便又从那红木案中换了个银梳子,照旧是按着先前的法子。
至第三遍...
程宜却是换了个金梳子,待说完一边也未曾再换,依旧握着金梳子替人梳着发,一面梳,一面说:“一梳,梳到尾,愿你有始有终不相弃。”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愿你白头偕老不相忘。”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愿你儿孙满堂呱呱叫。”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愿你富贵婚宴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