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_作者:颜千羽(49)

2019-01-10 颜千羽 校园

  到做晚饭的时候,只有我妈妈回家,脸色很不对,她跟我说,我爸爸和我弟弟还有小叔一家人都跟着送我大堂哥上医院了。

  我心咯咚了好久,强烈不安的感觉在心头翻涌着。

  虽然我不喜欢我大堂哥的为人,但我不希望他出事。

  因为我大堂嫂刚做完月子,孩子又小,体质又弱,天气又冷,所以我大堂嫂留在了家里照顾孩子。我妈妈回到家里实在是放心不下那一对弱母女,于是叫上我和她一起去看看我大堂嫂。

  年初六时出了一点太阳,一片暖融融的,天气美好得让人想睡觉。到年初七,完全变天了,阴雨连绵,灰灰暗暗,凄风冷雨。

  我跟着我妈妈到的时候,只见我大堂嫂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奶娃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妈妈抱过孩子帮忙喂奶粉,但孩子认生,不要我妈妈抱也不要我抱,又不喝奶,哭得撕心裂肺,攥着小拳头踢着小腿哭,哭得小脸都憋红。孩子哭,我大堂嫂也哭,哭得人心一团乱,我也忍不住掉眼泪,我妈妈红着眼睛只能往好的方向安慰我大堂嫂。

  那晚上,我妈妈留在我婶家帮忙照顾那一对娇弱母女,我一个人回到家里待得心慌意乱。因为我大堂哥事出突然的生病,连带着我家里都没有了过年的热闹喜庆气氛,屋内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外面凄风冷雨,还有在我们那里被认为是不祥之兆的鸟不知道在哪一个枝头上一直在叫,叫声凄厉恐怖,像是在催魂收魄,让人背后发凉。

  我一边心慌意乱一边毛骨悚然缩在被子里睡不着觉,就像三更半夜做噩梦噩噩浑浑醒来一样,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后背僵直却又不敢放松身体贴紧床板,又哪里都不敢去,只能把房间里的灯光开得大大了,想用温暖的光明驱散怕意。

  年初八,我一起床没多久就接到我爸爸给家里座机打的电话。我看了眼座机的时间,是8:25。

  我爸爸在电话里哽咽着跟我说,我大堂哥走了。

  是癌症,晚期。已经太晚了,根本来不及抢救。我三叔三婶不相信,想把人转到医术更高明的省府人民医院去,但人还没有送上车就断气了。

  我的心,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整个人都在云雾里飘荡一样。只觉得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得癌症?他还那么年轻,刚满三十岁,怎么会走了呢?一个好端端的人,大年初六还生龙活虎的跟人打牌,吹牛皮,只不过是一个头痛而已,怎么就成了癌症,还是晚期的?还来不及抢救?怎么会那么突然?……一连串的不可置信盘旋在我的心头。

  我整个人麻木了一下,才颤抖着把盘旋在我心里的话跟我爸爸说。

  我爸爸泣不成声了。我知道那是真的了。残忍的事实就通过我最亲的人,通过电话线传入我的耳朵,没有人会拿亲人的死亡来开玩笑,再多的不可置信也要相信。

  父女两个在电话里哭成一团。

  哭过之后,因为家里的人基本都去医院了,只剩下我妈妈,我,大堂嫂,还有只会哭却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娃娃。我大堂嫂生完孩子不久,身体也弱,又要带孩子;我妈妈做事不靠谱,又在我婶家帮着照顾我大堂嫂,跟她说不清楚。我做事一向让我爸爸很放心,我爸爸在电话里跟我说,他们带着我堂哥的尸体快回到家了,把要做的事情都在电话里细细嘱咐我,让我快跑去把家里的,还有叔叔家那些过年贴的红年纸统统撕掉,跟我大堂嫂打声招呼说我大堂哥已走的事实,让我大堂嫂收拾好我大堂哥的衣服,然后去家里的祠堂也把那些过年贴的红年纸统统撕掉,烧香告知祖宗我大堂哥走了,让祖宗保佑我大堂哥的魂魄不要被欺负,最后拆一副祠堂的老门板抱到家里的后山去用来垫我堂哥的尸体,顺便把我大堂哥的衣服也带到山上去。

  我们盛行土葬,按照习俗,在外面断了气的,尸体只能放在外面,不能抬回家里的祠堂停放,然后会请做法事的师傅来家里的祠堂做法事,抄经文念斋超度亡魂,祈求各路神仙保佑亡魂在阴间不要受苦之类的,一整套法事做完后,才会把亡人下葬。

  我们那里有“鬼魂怕太阳”的说法,说是鬼魂一见到太阳就会灰飞烟灭,那些鬼魂的灰烟到不了黄泉的轮回轨道,只能游离于整个天地之间,受尽煎熬却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我们那里在有人死的那一天总会下雨,凑巧得近乎玄乎,无法用科学知识来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最后一次怜悯死去之人,好让那些死去之人的鬼魂可以顺利到达黄泉之路然后踏上轮回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