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飞光耳听着这话却未曾开口,她重新斟了一盏酒,一时却没了饮用的兴致。她索性便这样握在手中,而后便拧头朝窗外的天色看去,此地位处偏僻,纵然开着窗也听不到多少声响…她便这样看着外间的天色淡淡说道:“这次回来,我和母亲说了想长留边陲守卫边疆太平,可是母亲不同意。”
“我知道她是怕了,以往小打小闹她也不会干涉我,可是倘若真得要打仗,她又怎么会舍得我冲在前头?”
“所以我犹豫了…”
霍飞光说到这便朝沈唯看去,她眼看着沈唯清平的面容,握着酒盏的手又收紧了些:“你以前与我说我,这四方天地拦不住我,可这回却是我自己拦了自己…家国天下之间,我还是舍不得家人。”
她说到这的时候便合了眼睛。
霍飞光的眼睫其实很长,这样合着的时候在那日头的照射下竟能打下一片阴影,等前话一落,她却是过了许久才又说道:“有时候人终将还是会被现实和命运所击败,无论如何抗争也不行。”
沈唯听出霍飞光话中的喑哑便放下手中的酒盏,而后是握住了她的手:“你错了,你并没有被击败…”
她这话说完察觉到霍飞光轻颤的身子,便又柔了嗓子与人说道:“家国天下,从来都是家排在第一。飞光,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先护住自己的家人,倘若连自己的家人护不住,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沈唯说到这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得也低了几分。她未再看霍飞光,反而是微微抬起下颌朝那轩窗外头的天色看去,碧海蓝天,正是再好不过的天气了…倘若当初她能够对父母多些包容,而不是时不时与他们争吵,会不会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
霍飞光察觉到沈唯握着她的手有些收紧便睁开眼朝人看去,眼瞧着沈唯面上的黯淡,她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只是反握住了沈唯的手,眼瞧着沈唯朝她看来,原先萦绕脸上的愁云和迷茫也逐渐消散开来。
而沈唯看着她面上的笑容,脸上原先的黯淡也消了个干净。
两人余后什么话都不曾说,只是用起了桌上的饭菜,等到她们打帘出去的时候,水碧便迎了过来。霍飞光瞧见她的身影,眉峰倒是不自觉得挑了一回,她倒是未曾想到沈唯的身侧会有这样一个高手。
不过霍飞光也未曾说道什么。
不管沈唯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她都是她认定的朋友。
外间的夫妇两人瞧见她们出来便又笑着拿了一只系好了的油纸包递给霍飞光,口中是笑说道:“这是给长公主的桂花鸭,郡主记着让长公主趁热吃,若是凉了便不好用了。”
霍飞光闻言便朝妇人笑了笑:“母亲就爱这一口,她若是瞧见必定是欢喜的。”她这话说完便同沈唯一道往外走去,只是还未走布帘处,那块帘子倒是先被人打了起来,进来的男人一身白衣,手持玉笛,正是梁令岳。
沈唯此时已戴起了帷帽,瞧见是他却是一怔,口中跟着唤人一声:“梁公子?”
梁令岳原先瞧着里头出来的是三个女子,刚想避让,待听到这一声便又抬眼看去,眼瞧着那个戴着帷帽的素衣女子,他的眼中倒是也拾起了笑意…他落下了手上的布帘,而后是朝沈唯拱手一礼:“原来是夫人,许久不见了。”
沈唯闻言,脸上挂了个笑,声音也很是温和:“的确许久不见了。”
等这话一落——
她看着身侧的霍飞光一直打量着梁令岳便与她说道:“这是梁公子,当日你也曾见过。”
梁令岳闻言便也循声看去,待瞧见霍飞光便笑着唤了人一声:“原来是昌平郡主…”等前话一落,他便朝人拱手一礼,而后是介绍起自己:“在下姓梁,名令岳,当日多有得罪,郡主切莫介怀。”
霍飞光在听到“梁令岳”这个名字的时候倒是一怔,她未曾开口,只是仔仔细细打量了人一回,倒是她忘了,栖云山庄的少庄主最喜欢穿白衣,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握着这管玉笛。当日她便觉得奇怪,这汴梁城中但凡武功排得上名号的她没有不知道的,而眼前这个男人,她却是从未见过。
她思及此便淡淡说道:“没有什么介怀不介怀的,当日你我本非相识,何况你武功高强,倘若不是手下留情,我却也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