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耳听着这话,替人按着肩膀的手一顿,只不过也就这瞬息的功夫,她便又柔声开了口:“怎么可能?当年那场火可是陛下亲自使人去放的,还下了迷药,里头的那些人一个不差一个不少。”
“再说了,奴先前观陛下面上的神色并无大碍,可见是早已调查清楚…若当真是那位,他又怎么会放心让他待在太子身侧,待在这汴梁城中?”她这话说完眼见柳梦闲还皱着眉便又跟着一句:“何况这位陆大人可是荣国公的长子,荣国公自幼跟陛下一道长大又怎么会欺瞒陛下呢?”
柳梦闲听人这般说道,原先蹙起的眉总算还是消落了几分,只是握着茶盏的指尖却还是未曾松开。
她往身后的引枕靠去,似是想到什么便又开了口:“先前去东宫的人怎么说?”
宫人闻言一时却未曾开口,待瞧见柳梦闲循目看来,她才压低了声音同人说道:“派过去的人并未发现陆大人的身影,倒是发现了一对野鸳鸯,那处如今荒废,宫里有些耐不住寂寞的宫人和侍卫便时常会去那处地方行苟且之事…”
她越往下说便瞧见柳梦闲的面容越好不好,便又紧跟着一句:“不过您放心,如今那对野鸳鸯已经被处置了,不会有人知晓的。”
柳梦闲自然不是因为这对野鸳鸯的事儿心生气愤,她是想起了一些前事…那前事勾起了她的心绪,她原先握着茶盏的手又收拢了几分,就连素来明艳的容色此时也是一片阴沉模样:“果然是娼妇待过的地方,行得皆是下作之事。”
她这一声并未降下声调,反而较起往日还要拔高几分声调。
宫人心下一骇,原想劝阻人,眼瞧着柳梦闲面上的神色,那劝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她陪着主子这么多年自然知晓主子这一生最嫉恨的便是那位故去的废太子妃。
每每只要涉及这位废太子妃的事,主子纵然再好的心性也会被人搅乱。
果然——
柳梦闲在那一句话后便又沉着嗓音说道:“去把那只盒子取过来。”
那只盒子说得是什么,宫人自然是知晓的,她张了张口终归什么也未曾说,只是应声去里间取出了那只盒子奉了过去。
柳梦闲眼瞧着面前的盒子便把手中的茶盏放回到了桌上,而后她是垂着眼打开了那只黄花梨木盒,木盒之中除了一幅残破不堪的画便是一只扎满了针的娃娃。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握着那只娃娃把上头的针一根根拔掉而后又一根根刺进去,她扎得很深有些甚至有些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手指,可她却好似浑不在意,依旧近乎自虐似得往那娃娃上扎着。
不知是不是哪一扇轩窗先前未曾合好,此时便有风从那缝隙中漏了进来,打得殿中烛火也开始变得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而就在那昏沉烛火之下,柳梦闲却依旧垂眼看着手中的娃娃,随着外头拍打的晚风,她终于沉声说道:“当初真是便宜她了,不过要是她没死,或许如今这宫中也轮不到本宫做主。”
宫人耳听着这一句却是脸色一变,她半跪在柳梦闲的脚边,口中是压低了声的一句劝解:“您不要多想,且不说如今她已经没了,就算还在…您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妻子,何况那位是什么身份?陛下素来重名声,难道不怕天下人口伐笔诛吗?”
柳梦闲闻言却不曾言语。
她是他的妻子,自然知晓他是什么心思,那个男人啊对她的执念太深,当初甚至行下那样的事…若不是当年那个女人一条白绫解决了自己,只怕他登基之后当真会想法子把她囚于身侧。
她想到这,脸上的阴沉越发遮掩不住,手上的劲自是又大了些许…柳梦闲一时未察,手中的针竟直入指腹,十指连心,这一回她却是真得疼了。
宫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眼看着柳梦闲圆润指尖上的血珠子忙惊呼一声,她一面握着帕子浸着温水替人擦拭着,一面是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又何苦?如今陛下看重您,太子又有出息,而那人早就一抔黄土寻不见了。”
柳梦闲起初面上倒是未有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太子”两字时倒是说道一声:“那人不能再在太子身边跟着了。”
不管他究竟是谁,可顶着这样一张脸就是让她觉得不舒服。
宫人耳听着这话,替人擦拭的动作一顿,她稍稍抬了眼朝人看去,待瞧见柳梦闲在昏沉烛火下显得有些阴森诡异的面容却是又叹了口气…娘娘也不想想,太子如今大了,何况这前朝之事哪里轮得到她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