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弋却怎么听都怎么觉得不舒坦。
像是有根刺扎进了心坎儿,疼不疼,但实在令人不悦。
他垂下目光,盯住了手边的笔。那笔身纤细,竟叫他有种想要折断的欲望。
“她从前住在乡野,后头入了宫,并未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这回出了宫四下玩耍,想必是开心得很,瞧得眼珠子都不想转了……”萧弋沉声道。
赵公公心说,我该说姑娘玩得开心呢,还是玩得不开心呢?
没等他从这个艰难的问题中选出答案,有人在帘子外躬身道:“皇上,派去保护杨姑娘的两个侍卫,回来了一个。手里还拿着东西,想是要呈东西给皇上的。”
萧弋闻言,并未觉得心底舒坦,反倒有种更深的躁郁感。
到底隔着宫墙,隔着距离,不比在眼皮子底下,顺口一问,便知晓她在做什么了。
如今却要这样麻烦。
她在外头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将他带过来。”萧弋道。
“是。”外间的宫人应了声,忙转身去传话了。
不多时,那侍卫高捧着匣子进来了。
萧弋敏感,先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水的腥气……
侍卫很快到了面前,他跪地行礼,再将匣子呈上。萧弋见状明白过来,她走时说的什么?她说,分你分你。
他只当她是嘴上一说,哪里真会记得?
如今倒是真分给他了。
萧弋抬手掀了盖子,众人都不由悄悄探头看去,便见里头挤着四条鱼,最上面那条摆了摆尾巴,“啪嗒”跳了出来,落在了桌面上。
众人面露惊恐:“……”
若非是侍卫拿来,他们该要怀疑这是谁故意送来,带有不详之意了!
这这这谁把鱼搁匣子里送的啊!
萧弋反倒神色出奇的平静,若仔细看,他眉间的阴翳躁郁之色,还褪去了些。
他问侍卫:“今日姑娘去钓鱼了?”
“姑娘在船上,听人说里头有鱼,就钓了八条上来。”
萧弋眉尾微挑。
八条,还当真是分了一半给他,半点也不藏私。
再低头去瞧那胆大妄为,敢在皇上的桌案上跳跃摆尾的鱼儿,以及那匣子里被挤得要死不活的剩下的鱼,竟是都变得好看可亲了起来。
一屋子的宫人面如菜色。
总觉得那鱼看着惨得很,不管是从样貌还是气味,都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这杨姑娘从前不是还送花的么?怎么一出宫改送鱼了?哪个蠢蛋撺掇的?
萧弋却与他们不同。
他反倒心情愈加愉悦,更甚至飞扬起来。
珠宝银钱他又哪里会缺?
反倒是她,但凡她觉得好的,哪怕只是小玩意儿,也要分给他。就如之前送来的花……宫里不缺花,也不缺鱼。但她若这样的细枝末节也想着他……
萧弋合上匣子,道:“送去御膳房,今日做了吃了罢。若有还能活的,寻口缸养着。”
宫人们:“???”
他们莫非听岔了话?
皇上说的,当真是,做了吃了,有活的还要寻口缸养着?皇上便不觉生气?不觉荒唐?
萧弋又开了另一个匣子,便见里头的东西,壳子漂亮得很,熠熠生辉,只是瞧着多少有些奇怪。萧弋突地想到赵公公说,姑娘今日去逛了几家脂粉铺子。
这是……胭脂水粉?
萧弋随意拿起一盒,打开来瞧,还真是如此。
她真是实在不藏私。
什么玩意都送了一半来……
萧弋道:“送燕喜堂去放着罢。”
宫女应声,正要伸手去拿,萧弋却突地又道:“换个匣子装好,搁在多宝格里罢。”
宫女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低头应了:“是。”
萧弋方才问那侍卫:“今日姑娘玩得可开心?”
侍卫便老实答:“姑娘今日很是开心。”
“很是开心?”萧弋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他嗓音微沉,叫人不自觉地背生寒意。
侍卫一派茫然,不懂得自己是否说错了话。
“回去罢,接着保护杨姑娘。”萧弋转瞬又沉声道。
“是。”侍卫起身告退。
心道,应当没说错话吧?应当是没事的吧?嗯,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