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宜年轻咳一声,众人立刻在位置上坐好。好歹是第一天上课,总得先摸清这位先生的脾气。
夏宜年满意地点点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夫子了,我姓夏。”
顾清芷等人老老实实地叫了“夏先生”,夏宜年摸了摸山羊胡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又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泽慕与顾清宁两人。
顾家这对龙凤胎的名声不小,夏宜年也听起过,未免有些嗤之以鼻,觉得是世人太过夸大了。
顾泽慕看出了他眼中那一分遮掩的不大完美的情绪,心里郁闷,若说这世上他还有什么人搞不定的话,这位夏大愣子一定算是其中之一。
萧胤这一生几乎没有犯过错,只有詹世杰案大约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当年詹世杰自杀一事的确让他有所怀疑,只是随后,钦差就拿回了铁证,不管是账本还是来往信件,乃至于在他家搜出来大笔的金银财宝,都证明詹世杰有罪,由不得他不相信。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愈发愤怒。詹世杰是他十分信任的臣子,当初他拍着胸脯保证会治理好黄河,并信誓旦旦地领了河道总督的位置,谁知三年过去,黄河没有治理好,他反倒跟着变得污浊了。萧胤让詹世杰去治理黄河,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不管他做什么都一力支持,谁知他竟然这般回报自己。
这让萧胤怒不可遏,再加上他当时已经病得很重了,在朝政上不如从前得心应手,脾气也变得暴躁易怒,当即判了詹家满门。当时朝中无人敢触他霉头,只有夏宜年一个人替詹世杰说话,可惜他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证据,所能说的也不过是詹世杰的人品秉性,萧胤当然不会在意。
等到过后他真正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件事上的疑点的时候,詹家满门都已经被斩首,这件事已经算是盖棺论定,朝中更加无人敢提了。
萧胤这才后悔,他在朝政上乾坤独断,很多时候的确很有效率,但其中的弊病也暴露出来,他也没想到,这满朝文武,竟不如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司业有胆子。
不过就算他很欣赏夏宜年,也并不意味着他便想要再见到对方,更别提对方还要当他老师?!
原因无他,这老头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了,以他的学识,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只是个六品的司业,想也知道他有多能得罪人了。
顾泽慕到现在还记得夏宜年在朝中说的那番话,他居然能活下来,顾泽慕都要佩服自己的修养。
如今夏宜年进了顾家家塾,想都不用想,今后的日子一定是鸡飞狗跳。
好在夏宜年目前对这份工作似乎挺满意的,似乎并不太想搞砸,一开始还是收敛了一些的,而且他除了脾气不太好,讲课还是很不错的。
他讲课和白先生不同,从不照本宣科,讲得十分随性,典故和背后的趣事都是信手拈来,原本无趣的经义在他的讲解下,都变得趣味横生了。顾清芷等人原本最不喜欢上课,如今个个都听得入神,对这位新来的夫子十分喜欢。
不过好景不长,熟悉了一些之后,夏宜年便渐渐暴露了本性。
第49章
顾家的家塾一般是上午由先生授课, 下午则安排其他其他课程,比如骑射、琴艺、书画,还有女子所学的女红等。
孩子们大清早就要起床打拳练武,吃过饭便要过来上课,又正是渴睡的年纪,从前的先生没有这么严格,所以他们经常会偷偷摸摸睡一会, 但夏宜年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老师。
一开始夏宜年尚且还忍耐着,时间一久,也就不再纵容他们。
顾泽浩原本睡得正香,还砸吧了一下嘴巴,谁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就看到一张仿佛风干橘皮一般的脸怼在自己面前, 差点大叫一声“有鬼”就夺门而逃。
夏宜年笑眯眯地看着顾泽浩:“睡得香吗?”
顾泽浩惊魂未定地瘫在椅子上,咽了一口口水:“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睡了。”事实上,这会他心还在激烈地跳个不停, 让他睡他也睡不着了。
“别,觉还是要睡的。”夏宜年抄着手,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这样吧,讲经义未免也有些无聊, 我同你们讲个故事, 好让你们精神精神。”
顾泽浩原本还以为自己要挨批了, 没想到先生这么好,不仅没有骂他,竟然还有故事听,顿时来了兴趣,其他的孩子也纷纷凑过来。
夏宜年走到书案前头,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从前,有个名叫公明仪的乐师,他演奏的曲子非常好听,世人都很喜欢听他的琴音。有一天,他到郊外去弹琴,恰好碰到一头牛,公明仪一时兴起,就地便开始演奏。曲调优美,但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又换了好几首曲子,牛依然无动于衷,最后公明仪只能失望地回家了。他同友人说了这件事情,友人便安慰他,并非是他曲子弹得不好,实在是弹奏的对象不对啊,入不了牛的耳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