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璟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凌老先生曾任工部营缮司的主事。”
见她还是一付不明就里的模样。
“工部营缮司是专门负责修建宫殿、城池、官署衙内、官员府邸等各种房屋建筑园林庭院的部门。”
女孩葡萄般的黑亮眼睛瞬间闪亮,笑容明媚的凑近他,“你的意思……是让凌老先生帮我规划这片河滩?”
她忽闪的大眼睛近在咫尺,根根分明的睫毛俏皮上扬,粉润的嘴唇勾着好看的弧度,时有时无的馨香沁入心肺,罗璟只觉血气上涌,脸颊似有火在燃烧。
他回过神,匆忙的点了点头,扶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出了房门。
“我要换衣服了。”
房门“啪”的关上。
珍珠一脸莫名的被推了出去,奇怪的回头看了两眼,换衣服就换衣服,需要这么着急么?
不过,很快她就转移了注意,专业人员呀,真是瞌睡送枕头呀。
到了晚上,李氏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招待三人。
饭后,珍珠才知道,这位凌老先生凌显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只是官途不顺,又是寒门学子,一直在工部的营缮司任职,受上司的贪墨案牵连,整个营缮司的官员都被判了全家流放。
流放路途艰辛苦难,很多官员的家属还没到达流放地,便一病不起命丧黄泉。
凌显一家,老母亲和妻子都在流放途中丢了性命,直接埋在了官道旁的土坡上。
他的儿子媳妇,前两年熬不过每日劳役的艰辛折磨,也双双丢了性命。
如今,凌家除了他,只余孙子凌希一根独苗了。
另一个同岁的女娃,是一同流放同僚的孙女,名字叫潘雪兰,全家除了她,也都死绝了。
同僚临死前,把孙女托付与他。
年近六旬的老人,为了两个孩子,拖着满身病痛的身体,咬牙坚持在服役的道路上。
孩子还没成年,他如果走了,两个孩子怕是也活不久了。
凌显用他沧桑而饱受折磨的声音,诉说着满目苍夷的过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凌显的选择
堂屋里弥漫着沉重悲伤的气氛。
李氏手拿着帕子擦拭不断掉落的眼泪。
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从前的日子坎坷多难,活得很是艰辛。
可是,这世上,原来还有很多人过得比自己艰苦困难多了。
胡长贵坐在她身旁,满眼担忧的看着她,不时拍拍她的背脊,嘴里轻轻说道:“别哭,别哭,那都过去了……没事,没事的……”
珍珠的心情倒是颇为奇妙,她瞧着凌显老人陈述过往,语气里带着沉重、悲伤、气馁、灰心甚至麻木,却独独没有怨恨和仇视。
他们流放的原因,仅仅是受上司牵连,全家便生离死别,天各一方。
即使这样,他话里竟没有仇恨朝廷或抱怨皇帝的意思。
难道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最佳写照?
古代社会,君权至上的思想根深蒂固呀。
凌显站起身子,他身旁的两个孩子立马跟着站了起来。
老先生朝胡长贵和李氏行礼,“多谢胡老爷胡夫人,施以援手救老夫祖孙三人于水火之中,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希儿、雪兰给恩人磕头拜谢。”
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下。
“凌希给恩人磕头!”
“雪兰给恩人磕头!”
“碰!碰!碰!”胡长贵和李氏没反应过来,两个孩子便认真的磕了三个头。
“别、别、别……,赶紧起来。”胡长贵连忙蹲地扶起凌希。
李氏也忙着把潘雪兰扶起。
恩人?珍珠目光一扫,一旁的罗璟老神在在的坐着。
这小子搞什么鬼?
见女孩目光带着疑惑,罗璟勾起唇角朝她微微一笑。
艾玛,这死小子又对开始她放电,珍珠摸摸自己发红的脸颊,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
罗璟的笑容却更加灿烂。
平安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两人眉来眼去。
十年的流放生涯,再高是心气也磨掉了棱角。
凌显从前颇有才名却性子耿直,与上司同僚的关系并不融洽,不知不觉中得罪过不少人,所以,贪墨案一经查出,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就是他。
母亲与老妻没熬过流放之路,连口棺材都没有,就埋在了不知名的土坡上,儿子儿媳也相继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