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倾雪性子软,一遇事总是沉默不言,每每都是刘孋这个当丫头的出面说话,当然若有错,也是刘孋受罚。
这么些年刘孋早已习惯,所以低头上前正要开口答话,宁倾雪却破天荒的先一步说道:“这些都是我让人收拾的,今日我要搬出郡王府。”
宁若月难掩惊讶,她长了宁倾雪一岁,两人年岁相当,朝夕相伴,情感自然不是一般。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性子良善的堂妹,乍看并不绝艳的五官,细细一瞧却能品出承袭出身医药世家娘亲的沉静温婉,一双黑眸纯净清澈,令人望之莫名心安,随着宁倾雪越长,容色越艳,假以时日定能与其母——大将军宁九墉的发妻柳牧妍一般名动天下。
年幼初见柳牧妍的记忆至今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当时自己随着娘爹至边城探望大病初愈的柳牧妍,她纵使缠绵病榻多日,依然笑意盈盈语调轻柔,不见一丝怨天尤人,令人如沐春风。
待在边城不过月余,她贵为郡王嫡女,外人视之高贵,但她最愉快的时光却是待在柳牧妍身边的短短日子。
宁倾雪像她,又不像她,宁倾雪性子胆怯,终究只是皮相神似,却无柳牧妍一分当年能不顾一切陪着未君打天下的豪情。
“怎么突然想搬出郡王府,你打算去哪里?”宁若月轻声的问:“是不是府里的奴才惹你不快?你告诉姊姊,姊姊替你作主。”
宁倾雪看着宁若月笑得温柔,嘴角泛出一抹无奈的笑,“我想哥哥。”
想念或许是个很好的理由,却无法说服宁若月,“你是要搬到济世堂?这不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搬到来往三教九流的医馆,若是有人冲撞了你,让你受了委屈,可怎么是好?”
字字句句都是关心,若不是重活一世,宁倾雪肯定会被感动,如今却只是淡淡一句,“有哥哥在,不会让我受委屈。”
“二哥自然不会让你委屈,只是……”若月顿了一下,这些年宁倾雪被养得畏缩,不轻易现身人前,人一多便不自在,“你不为自己想也得想想将军府和郡王府的名声,哪有官家小姐抛头露面之理,你也不怕被笑话,乖乖听话,好生的待在府里。”
没等宁倾雪开口,宁若月迳自向刘孋和何大娘吩咐,“还杵着做什么?快将二小姐的东西放回去。”
刘孋和何大娘低头未动,宁若月眼底闪过幽光,宁倾雪身边虽无太多奴才,但却个个忠心,令人羡慕。
“怎么,”宁若月的脸色微变,“本小姐还叫不动你们几个奴才不成?”
宁倾雪知道自己若不出声,宁若月接下来就会找出名目惩戒刘孋和何大娘,前世她让自己活得卑微是自讨苦吃,但如今她不愿意再犯傻,柔和的止光顿时锐利起来,“姊姊,阿孋和何大娘都是将军府的人,若听从姊姊之令,才真的该死。”
宁倾雪的语调一如过往的软糯,但是透露出的讯息却是令宁若月有些瞠目结舌。
四年前,宁倾雪为就读女学至郡王府时,她娘亲以宁倾雪不懂规矩为由请来个教养嬷嬷,打着为宁倾雪着想的名义严厉教导,弄得宁倾雪原就软绵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默少言,虽是将军之女,却被养得小家子气,不善言辞,令人不喜。
对此郡王妃很满意,宁若月也是冷眼旁观,整个郡王府上下,让百姓记得的宁家女只需一个,可如今向来听话的宁倾雪不单要搬离郡王府,还在下人而前驳了她的面子!
不愿看宁若月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宁倾雪交代,“阿孋、大婶,手脚麻利些,别让哥哥派来的马车在府外等久了。”
宁倾雪不同以往的强硬作派令宁若月的瞳孔一缩,顿了一下,她稳住自己的思绪,没有失控发怒,只是眼神多了丝审视,“福宝,你到底是怎么了?坚持搬出府,这是要跟姊姊生分了吗?”
宁若月委屈的语调不由令宁倾雪想起上厣子,她真的以为宁若月将自己视为亲姊妹,真心相待,只是郡王府最终的所做所为却狠狠的将她打醒。
“姊姊向来最清楚我的性子,”宁倾雪声音轻柔,“我将姊姊当成亲人,你待我好,我自然会待你好。”
宁倾雪的声音软绵,不带一丝怒气,但宁若月听在耳里却是有股说不清的怪异,打量着宁倾雪那份弱不禁风的娇柔,此人不该令她畏惧,偏偏她就是始终无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