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非议他的不少,可敢这么光明正大嫌弃的,真是只此一家了。
一家?突然抓住这个字眼的少帝神色一阵诡异,不知是想到什么,欲发作的脸色忽然缓下,点了点头,“外间谣言不实,朕待会儿就去治治他们。”
他想了想,“那怎么还请了太医?”
听过解释又沉吟片刻,再度瞥了下那小小的后脑勺,有些不自然道:“喔,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和安前说吧。”
耳尖都泛了红,想来还没习惯这样待别人好。
“臣代阿宓谢过陛下。”
一句话让少帝恶狠狠转头,“需要你代?你是她何人?脸皮也忒得厚。”
以前他对沈慎的态度算不上特别友好,但总是待一个器重臣子的正常模样,自从对阿宓心思不一般后,沈慎在他这儿得到的待遇就一日不如一日。
好在沈都督能屈能伸,面不改色道:“臣失言,陛下教训的是。”
有时候他看起来冷漠难近、十分不好沟通,有时候又是油腔滑调相当会见风使舵,这派老狐狸作风,少帝不用想也知道是从留侯那儿学的。
也不知道那小傻子看上了庭望哪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分明狡猾至极,难道就因那张看起来沉稳可靠的脸?
少帝兀自琢磨,正想借机安慰阿宓好拉近二人距离,下一刻就被轰隆隆的声音惊得呆了下,还当是山崩了。
一刻钟后,侍卫匆匆来报,“昨夜雨势汹汹,临崖一座楼阁的土被冲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泥地又松软,方才支撑不住倒了。”
“……朕记得每座临崖宫殿周围都围了高墙压了青石。”少帝惊讶之下不免疑惑。
侍卫脸色有瞬间的微妙,低声禀道:“赵大学士带来的几位女眷想欣赏临崖风光,着人把那儿拆了个小口,还种上了花草。”
种了花草,青石肯定也给搬了。少帝简直觉得稀奇,难道因为赵大学士是个酸儒,他那一家子就都喜欢附庸风雅么,连命都不要了?
还临崖风景,那楼阁没往崖边倒已是万幸了。
他到了行宫后不怎么管事,除去一些必要的折子不得不批外,难得去见那些大臣一面。说是随他们自由,可这也未免太过自由,连行宫都敢随意拆。
少帝没好气,“人死了没?”
“没……”侍卫实在不敢看他脸色,“正好赵大人他们都不在内,只有几个仆从被梁木压倒受了轻伤,无人滑落山底。”
冷笑一声,少帝觉得有些可惜。赵大学士当初教过他一段时日,整天跟在他后面指着鼻子骂,丝毫不顾忌他的身份。少帝早受了一肚子气,要不是留侯不让他砍了这老头,此人坟头草都已丈高。
发生了这等大事,少帝无论如何也得去看一眼。他不能留下,自然也不愿意沈慎待在这儿,张口就要人随同。
阿宓正高兴不用看见讨厌的人了,听了这话也顾不得腹中绞疼,拉住沈慎的手加大了些力气,依依不舍。
她正是特殊情况中,格外娇气黏人些也情有可原。
“我去去就回。”沈慎安抚。
阿宓小小摇头,悄悄瞥了眼少帝,眸中流露出万分不愿。
少帝是个没耐性的,见状张口就要训她,下一瞬留侯的话闪现脑海。留侯道阿宓本就不亲近他,小姑娘家都是吃软不吃硬,若他还像之前那样,恐怕这关系当真难以修复了。
以前不知阿宓身份,少帝只当她有趣,大部分时候像看待那些宫女之流没什么差别。而他就算再不羁,自小也受儒派学说熏陶,不可能当真不重人伦亲情。阿宓既可能是他同胞亲妹,对待的方式就必须要改。
是以凶巴巴的脸色瞬间扭成了勉强能称温和的神情,“待会儿朕带庭望一起来看你,现下有事,可不能任性。”
他这样好说话,阿宓鼓起勇气软软道了句,“这种事好像也不用大人啊……”
…………
少帝忍了口气,觉得这小丫头简直是打蛇上棍、得寸进尺,不管留侯怎么说,反正他是不能纵着,不然以后岂不要上天?
反正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阿宓第一次敢对他提要求居然是为了沈慎而暗暗不爽。
最后怪里怪气道:“你家大人能干得很,朕怎么离得了他。”
说完也不给沈慎再开口的机会,带着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