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个星期过后,有一天,医生说,病人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回去后,吃些药,休养一段时日,身体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孟兰亭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不可避免的担忧和不安。
这些时日,她一心照顾弟弟,没有空,也是刻意不想冯恪之那边的事。他也没有露面,更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现在弟弟的身体恢复了些,那么显而易见,接下来,直接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去处了。
是回到监狱,还是别的什么处置?
她怯于主动去问,也不敢在弟弟面前露出忧虑,直到这天,她喂弟弟吃了碗粥,听见他说:“姐,我犯的是重罪,审判的话,极有可能死刑。他们没有送我上法庭,就那么关着我,应该是要让我死在里头。我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你的面了。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谁把我放出来的?”
孟兰亭心微微一跳,抬眼,见弟弟看着自己,目光带着疑虑,含含糊糊地说:“是一个和咱们家以前有关系的爹的老朋友的儿子帮的忙……”
“谁啊?”他追问,显得有点好奇。
“你别管,先把病养好……”
“能把我从那种地方送出来……还是爹的老朋友的儿子……”
孟若渝显得有点费解,思索了下,突然抬眉。
“是冯家?那个和你从小订了亲事的姐夫?”
孟兰亭心倏然一跳。
“是他帮的忙,但你别胡说。没什么姐夫,婚约本就不作数的,也解除了。我和他没关系了。”
孟若渝显得很是吃惊,困惑地看着她:“那他怎么又会帮我放出来?”
孟兰亭无法回答,将粥放在了他的手里。
“你自己吃吧。我去问问医生,到底哪天可以出院。”
她站了起来,转身出了病房,却看见张秘书来了,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愣,朝他走了过去。
张秘书起身,将孟兰亭引到医院走廊的一个角落里,看了眼身后,脸上露出笑容,压低声说:“孟小姐,恭喜你了,令弟的案子已经销了,往后没事了。”
孟兰亭呆住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有一点,劳烦孟小姐转告令弟,往后,切不可再犯这样的事。”
孟兰亭终于醒悟过来,急忙点头:“知道了!”
“医院里的费用也都结清了,哪天方便,你可以直接将他接出医院回家。”
孟兰亭一时间说不出话,定了定神,向他道谢。
“唉唉,我可不敢居功。”
张秘书急忙摆手。
“我就一办事的。反正恭喜你了,孟小姐,这件事就这样结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孟小姐你留步,不必送。”
张秘书传完话就走了。
这个下午,孟兰亭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望着窗外那株沐浴在明媚阳光里的茂盛的梧桐,出神了良久。
第二天,得知了消息的周太太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将孟若渝接到了家中。
孟兰亭隐瞒了弟弟入狱的真相和过去那段时间的经历,只说他在战场上被炮弹击中头部,想不起旧事,在外流浪了这么久,前些时日,清醒过来,联系了自己,这才终于得以团聚。
周太太一番惊喜感叹,自不必说。
当天傍晚,奚松舟闻讯也匆匆而至,获悉孟若渝身体已经无碍,也为孟兰亭感到欣喜不已。
这一夜,孟兰亭柔肠百结,辗转无眠,一夜天亮。
第二天,她避开周太太,出了周家,来到电话局,往宪兵司令部里打了一个电话。
冯恪之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冷淡。
“冯公子,晚上你有空吗?我想约你见面。”
孟兰亭报上了地址。
那头沉默着,没有声音。
“我会等你。”
孟兰亭轻轻挂了电话,转身出了电话局。
第64章
傍晚,盛夏白天的暑气随着日落渐渐消散。风迎面吹来,虽然还带着些残余的溽热温度,但终于不再像白天,叫人闷得几乎就要透不出气了。
六点钟,孟兰亭洗澡,换了条之前从没穿过的冯令美送她的裙子,梳理好现在慢慢快要齐肩的发,对着镜子,再用小指轻轻抹匀了涂在唇上的一层淡淡口红,最后站在镜前,看了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