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声低柔且沉,若上好的丝绒抚过人的耳畔,一路钻到人的心底里去。
“只要您愿意,捏死我还不就和捏死个蝼蚁差不多?”
那充满诱惑的声线又飘了过来。这一刻,郭婉的神情是淡定的,甚而更是有恃无恐的,仿佛料定了对方不敢动她。
郭媛瞳孔骤缩,神情阴鸷得如雷雨将至的天空。
这是她行将暴发的前兆。
然而,她的身子却像是钉在了地上,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即便恨透了眼前这女子,恨不能立时将那张美丽的脸抓花,可郭媛却又无比清楚地知晓,此时不可轻动。
那一刻,长公主微带寒瑟的语声,蓦地响起在她的耳畔:
……我儿切记,不可明着与你大姐姐交恶,以免落人口实……
……以你我母女之尊,并以此女身份之贱,如若我们贸然动作,必被他人诟病欺压元配遗女,那些没事儿干的言官们就跟等着吸血的蚊子一样,一旦我们露出行迹,为娘说不得便又要罚跪了……
……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个比玩意儿好不了多少的东西,我儿不必与她一般见识,明面儿上唤她一声大姐姐,其实也不算什么……
……言而总之,不可惹事生非,更不可当众与之冲突。此女来得古怪,我儿需小心应付,莫着了她的道儿去……
这是临行之前,永宁长公主对郭媛的叮嘱。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在说这些话时,母亲眼底深处的痛苦与酸楚。
那神情,深深地刺痛了她。
第291章 愤而离去
郭媛用力地咬着牙,两边腮帮子都痛了起来。
如果这贱女不出现,该有多好?
那样便没有人会想起,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实则乃是续弦,在元配的牌位前,尊贵如长公主,也是必须要执妾礼的。
只消一想起这些,郭媛就觉出一种剜心刻骨的恨。
都是郭婉!
都怪她出现在盛京,才叫这满城的人都看了她们母女的笑话儿!
这奇耻大辱,终有一日,她香山县主要百倍奉还!
郭媛的额头迸起青筋,牙齿因愤怒而咬合,响起“格格”之声。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
眼前覆上短暂的黑暗,有殷红的光刺透进来,她的眼皮有些痛。
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在这一刻,终于没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即便只有这眼开眼闭的一瞬。
郭媛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母亲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此刻与郭婉闹翻,就是将把柄送到别人手中。
郭媛缓缓睁开眼睛,压下了那冲天而起的怒意。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她直勾勾地盯着郭婉,声音逼得又尖又细,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这世上最深的恶意:
“一个寡妇罢了,不知守在老家,竟还有脸跑到京城来。我要是你,老早就以死守节了,哪还能厚着脸皮活到现在?你是嫌那房梁太矮吊不死人!还是嫌那水太浅淹不死人!再不济是那剪子太钝,扎不死人!”
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从郭媛的口中迸出,尽数倾泻在了郭婉的身上。
就算不能闹翻,她这姐姐是个寡妇,却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不肯赴死、苟活于世的寡妇,是个人都能朝她身上吐唾沫,以她县主之尊,只是骂上几句,那是她仁慈宽厚。
郭媛得意地笑了起来。
“教训你几句,是让你别忘了本份,别以为成了伯府之女就高贵起来了。”她越说眼睛越亮,颊边涌起兴奋的潮红:“我知道姐姐守不住,我会告诉母亲的,请她好生替你选一户好人家,让你有个精彩的下半辈子。”
她将重音放在“精彩”二字上,掩唇笑了起来
郭婉面色不动,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看傻子。
“县主想是恨毒了我罢。”她举袖掠鬓,姿态美得叫人心折:“可是,恨透了我,却又根本动不了我,还不得不在人前与我好生处着。”
她怜悯地看着郭媛,笑靥如花:“这可怎么办呢?县主越是如此,我就越欢喜、越快活,恨不能日日都叫县主抓心挠肺、恨不能当场杀了我,却也只能白想想,却根本不敢动手。”
她掩袖轻笑起来,眼底深处流溢而出的,是满满的得意与讥嘲,旋即却又作出害怕的样儿来,拍着心口道:“我这样说,您是不是更恼了呢?啊哟,您不会现下就叫人把我给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