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_作者:姚霁珊(593)

2019-01-06 姚霁珊

  陈劭含笑点头,跨进门槛,那厢巧儿已然听见行苇的声音,疾步出屋儿,接至门前,笑道:“老爷回来得好快。”

  陈劭亦笑:“可不是,原想去外头散散,只积雪难行,再一想,围炉赏雪不比在外头瞎走好么?我便又回来了。”

  巧儿便抿嘴儿笑,接过他臂弯搭的氅衣,拿在手里扑打几下,絮絮地道:“老爷回来得正好,灶上正温着饭菜呢,老爷现下可要用?因天冷,厨下多熬了一种补汤,婢子皆领了,一样是拿药材煨的鸽汤,一样是鹌鹑汤,老爷可要尝尝?”

  在她清脆的说话声中,几人已行至廊下,陈劭在门边儿绣墩上坐了,立时有小厮上前,替帮他除去踏雪的木屐,换上家常穿的软底布鞋。

  陈劭站起来,一面将脚在毡上蹬几下,将那布鞋踩严实了,一面温声道:“还是鹌鹑汤吧,清淡些,鸽子汤你拿下去分了,菜也别多拿,一荤一素、两样即可,你看着办就是。”

  他站起身,亲自挑开棉帘,又转首温声吩咐:“先不急用饭,我有事吩咐行苇,你们都退下。”

  巧儿忙应了,将氅衣挂去东次间儿,遂带着众仆役退去廊下,陈劭便与行苇转去了西次间儿。

  屋中颇寂静,角落炭盆里烧着银霜炭,炭火半温,暖意亦只有些许,但也不算太冷。

  陈劭撩袍向官帽椅上坐了,抬了抬手:“倒茶。”

  “是,老爷。”行苇应道,声音倒是很殷勤。

  外间儿炉子上坐着铜壶,他出去斟茶,一注下去,刚好八分满,拿托盘装了,捧进屋中。

  “搁窗前条案上吧,我一会儿再喝。”陈劭道,信手散去发髻,乌丝垂肩,白袷上像描了几道墨线。

  “你去了何处?”他问。

  是方才在门外时同样的问题,然而,语气却冷了许多。

  行苇低下头,声音亦极低微:“我拿信去了。”他在袖中掏几掏,便掏出一个蜡丸儿。

  那蜡丸并非白色,而是很少见的绛色,沉实的一团儿殷红,表面泛出些油光,瞧来既诡异、又艳丽。

  “这是主子亲笔写的。”行苇道,双手将蜡丸儿递了过去。

  陈劭接过,垂下眸子,拿指尖推着蜡丸儿在掌心打个转,勾勾唇:“唔,上头记号还在,可见你不曾偷看。”

  行苇面无表情。

  绛色蜡丸的表面,有很特殊的标记,难以仿制,通常那一位主子的亲笔信,皆封于此中,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掉换或偷看。

  “主子的信,我自不会偷看,我只看你的信。这也是主子吩咐的。”行苇冷淡地道,朝后退了半步:“快看信吧,这标记正是‘紧急’之意。”

  陈劭像没听见,只一径把玩着那粒蜡丸。

  绛色的、硕大的烛泪,在他修长的指间盘转,深红与青白交错,有一种诡谲的美感。

  第426章 因何而死

  “我早就想问你一件事儿了,周朝贵是怎么死的?”陈劭忽尔出声。

  音未落,猛地抬头,锐利的眼风,直直刺向行苇。

  行苇怔了怔。

  “周朝贵?”他皱起眉,随后他便露出了很漠然的神情:“哦,我想起来了,他是得急病死的。”

  陈劭笑了,肩膀上几绺乌丝,随笑声滑落。

  “他不是挺得你主子信重么?怎么说死就死了?”他勾着一侧唇角,漆黑的眸子,冷得像两粒冰丸:“你主子惯来惜才,不论是人才、狗才还是杀才,你主子都跟宝贝似地留着,轻易不会动。为何你主子定要宰了周朝贵?他犯下何事,竟至你主子动杀机?”

  “我不知道。”行苇的声音很单调,停了片时,又抬手指指那枚蜡丸:“不过,我猜那里头可能写着答案。”

  他的面上,渐渐现出崇拜之色,意驰神迷,像被什么蛊惑:“主子料事如神,既然你问起来了,主子必会提前写下答案的。”

  他顿了顿,神情重又变得冷淡:“所以,你与其问我,不如先看信。

  此言僭越,陈劭竟也未恼,反倒点头赞同:“你主子神神叨叨的,有时候,也确实能瞎猫碰着死耗子。”

  他将蜡丸向上抛了抛,笑道:“姑且信你一回。”语毕,将蜡丸接在手里,微蹙眉:“拿只裁刀来,我把它剖开。”

  行苇冷冷地瞥他一眼,转去梢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