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_作者:姚霁珊(718)

2019-01-06 姚霁珊

  裴恕笑道:“正是,我也要多谢你替我找了个好帮手。”

  二人相顾而笑,一时间皆未说话。

  暮春的风掠过穿堂,阳光细碎,几根小草在风中折腰,似发出欢愉的叹息。

  望着那芳草殷殷,陈滢蹙起了眉。

  就算挖出钱天降,这人如今也死了,且他若果真目击了杀人凶手,那么,在裴恕找到他的第一时间,真相便当揭晓,可看他此时神态,显然并非如此。

  陈滢猜测,钱天降的口供,只怕并未起到什么作用。

  果然,裴恕此时又道:“找到钱天降之后,我便派何廷正悄悄将他带进京城,又送他来了山东。这期间,我多次秘密审问于他,只他在深山中过了十多年,几与野人无异,岁数也大了,虽还不至于到老糊涂的地步,记性却非常地差,我问了这些日子,也知查知他当年逃跑的详情,也就是最开始时我告诉你的那些。至于别的,却是没有了。”

  他长叹一声,仰望头顶,健硕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似欲压下满腔愤懑。

  他觉得窝囊透了。

  好容易将钱天降找来,又大费周章地送他来山东,本是为了避开藏在京城的元凶,且山东这里他人手更足,更易腾挪。

  可是,钱天降却死了。

  此人是裴恕手头唯一的线索,一旦断裂,便再难接续。

  而更叫人郁结的是,钱天降的死,怎么看都像是意外。

  第514章 醉酒坠亡?

  “钱天降的失踪和死亡,又是怎么回事?”陈滢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闻这清淡声线,裴恕堵得严严实实的胸臆,骤然一舒。

  他缓下面色,语声亦有了几分清润酒意:

  “钱天降很是贪杯。此前他住在深山,一年到头儿也喝不上几口酒,倒也还好。自被我接来后,每每我审问他时,他便定要讨上几杯酒喝。我先是不允,可后来却发觉,喝过酒后,他倒像是比往常更清楚些,有时候也能说些当年战场之事,于是我便默许他饮酒,他屋中也时常备着酒。”

  他摇摇头,似有些无奈,面色却变得阴沉:“今日我去接你时,何廷正忽然来报,说钱天降不见了,我忙着回来找,结果却在一口枯井里找到了他的尸首。过后便有巡夜的更夫报说,昨儿半夜,他瞧着老钱摇摇晃晃地往净房走,一身的酒味儿。因那枯井便在净房不远处,且捞出来的尸身上也无太多伤痕,想来是他醉酒不辨路,失足掉进井里,摔断了脖子。”

  语至末梢,他的神情终是黯淡了下去,搁在案上的手紧握成拳。

  陈滢默坐片刻,站起身来,伸指向案上敲几下:“走罢,去瞧瞧去。”

  裴恕猛地抬头。

  虽她不曾明言,可他却立时听懂了她的话,身体也做出了反应,快速起身道:“老钱的尸首暂且收在我院子里。”

  陈滢点了点头,行出两步,忽又回首:“老常没在么?”

  “他留在京城了。”裴恕抬手按了按额角,状甚疲倦:“来山东前,曹子廉说是有案子要老常帮忙,硬要我把人留下。”

  他肃下容颜,迈开长腿向前,面色沉冷:“这些官痞子最是难缠,我也不好与他们闹得太僵,是以答应了他。”

  言至此,低叹一声:“早知今日,我便把人带来了。”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有老常这个老仵作在,至少由他验明死因,也能让事情得以明晰。

  陈滢敛眸不语,心中想的却是,怪道裴恕去而复返,可能他自己还未意识到,对于此案,他其实是存疑的,否则也不会请她来帮忙。

  “济南府也有仵作,只我信不过这里的人。且老钱其人,我也不希望教旁人知晓。”裴恕又道,低沉的语声,有着十二月寒冬的冷意。

  “这是当然的。”陈滢道。

  钱天降乃是一支奇兵,知情者自是越少越好,而山东却是康王老巢,很难说是否还藏着钉子,小心些总不为过。

  “除了从井中将尸首捞出来外,尸首并没有做其他搬动。”裴恕此时又道,似在向陈滢汇报案情:“那枯井左近我也叫人拿绳子拦住了,钱天降的住处也已封存,几名证人分开看押,又派了一小队亲兵守紧门户。”

  言至此处,他转眸看向陈滢,高大的身体微倾着,语声低柔,几乎不像发自他口中:“阿滢,我这样处置,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