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是凶手拿走的?”裴恕问,一根眉毛挑起老高:“这凶手竟是如此肯帮忙?”
“我也说不准。”陈滢道,眉心拢着,目色微沉:“不过,我总觉得,杀死刘蟠的凶手、与杀死这女子的凶手,很可能并非同一人。”
“哦?”裴恕挑起的眉动了动,右手一抬,以按剑之姿,按向腰畔:“照你这意思,此案竟是两个人做下的?”
话音落地,他心头已是一片茫然。
这案子怎么那么多怪事儿?越往下查,越扑朔迷离。
凶手为何拷问刘蟠?为何以两种不同的方式杀人?无名女子为何不肯叫人看到她的脸?她的衣物到底是谁拿去的?
无数疑团绞缠起来,直搅得人脑仁儿作痛、满头浆糊。
裴恕苦恼地皱起眉。
原来,动脑之辛苦,比动手还甚。
“这钗子上头有表记。”
蓦地,一声轻语飘来,若水泛清波,泠泠动人。
裴恕猛然抬头。
此际,陈滢正立于烛台前,将那两支旧钗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端详,观其神情,平静安然,与素常无异。
“果然有表记吗?”裴恕精神一振,大步上前,凑去陈滢跟前张目而视:“表记在何处?”
说出此言时,他心下着实欢喜。
有表记,就有来处,而查到来处,则这钗子的主人——那无名女子——之身份,亦将查明。
陈滢面容淡定,向钗尾某处一指:“表记在这里,你迎光细看,上头刻了个字。”
说话间,她已将双钗递去裴恕手中,由得他细瞧,而她自己则拿出了案情简报。
第562章 昔时珍翠
陈滢翻阅的,正是根据老九那份记录整理出的简报,而当视线扫向某几行字时,她心头忽地一动。
记录有载,这一双珠钗并非女尸身上佩戴之物,而是藏在她中衣内袋里的。
据称,那内袋缝得极其隐蔽,若非老九精细,寻常人怕还找不着。
陈滢在意的,便是此处。
一个竭力要隐瞒身份之人,何以偏偏留下有表记的钗子?
“莫非……我之前的推测,终究还是错的?”陈滢忍不住低语,目色越发深凝。
或许,这女子其实并非自残,而是被一个有着古怪癖好的凶手杀掉的,譬如,那凶手偏要固执地从一个方向出刀,划烂女子的脸。
又或许,凶手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制止女子出声,并胁迫其自残?
而这钗子,也可能为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摆出一副“尽管来抓我”的姿态,以彰显其智慧上的优越。
此念方生,陈滢便又摇头。
这与凶手侧写不符。
凶手目的明确、手法直接、拷问手段粗暴,两具尸身皆无虐杀痕迹,现场亦未经过布置,两具尸首更是一在室内、一在庭院,连个基本场景都没有。
陈滢不能断定凶手是何种类型的罪犯,但是,陈滢可以保证,此人绝非表演型罪犯。
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该案皆不具备炫耀、显摆或诸如此类的特质,某些细节堪称混乱无序、缺乏计划性。
那么,这两枚旧钗,意义何在?
毁容自残,意义又何在?
陈滢双眼微眯。
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如此古怪的、自相矛盾的案子,她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没来由的,这案子予她一种熟悉感,仿似此前在别处见过。
陈滢的眼睛眯成了缝。
这一刻,她显然并未意识到,她眼睛的大小,已然与单眼皮的裴恕,划上等号。
此际,裴恕正打量珠钗。
钗尾形若燕尾,分作两股,裴恕盯着的,正是位于右首的那一股钗尾末端。
那上头,确然刻着一字。
“这刻的是……这字好像是……”他极力分辨其上字迹,口中亦低语,眉心拧作疙瘩。
那钗子委实太旧,钗首珍珠泛黄,金累丝也灰蒙蒙地,毫无光泽。而钗尾磨损则更严重,铜色几乎脱落殆尽,只余少许。
而那个字,恰巧便落于残存的那一点儿铜色上,虽字迹轮廓尚存,但若要当即辨认而出,却也颇难。
也不知盯着瞧了多久,蓦地,裴恕瞳中一亮,“啪”一拍大腿:“我认出来了!我认出来了!”